钟情猝不及防地被成帝偷袭了那么一下, 恍惚间, 竟然觉得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淡淡的甜。
成帝以手支颐, 双目含笑地望着她, 盈盈垂下的目光里, 是主人无从掩饰、更完全掩饰不住的情意。
钟情竟然被他看得不由怔了一怔。
“从哪里说起呢?”成帝摩挲了一下钟情的手, 拉住她到自己膝上坐着, 下巴轻轻地点在钟情的发顶, 思索片刻,笑吟吟道, “......那就从最早的时候, 宝儿你做的那个‘噩梦’说起吧!”
“如果朕没有猜错的话,”成帝忍不住手痒般揉了揉钟情软软的细腰,漫不经心、随口提及的语调里, 小心地掩饰了深深的怒火与森森的寒意, “......那个名唤‘翡翠’的宫女当时的那句‘娘娘’,补全的话,当得是‘孝端皇太后娘娘’!”
“是她?”钟情微微一顿, 继而也是一阵意料之中的哑然失语——从上辈子最后的结果来看,二皇子允晟年少而夭, 允僖战死于沙场之上, 大皇子允康背后的谢家被成帝清剿一空......倘若当真是三皇子允济即位的话,那慈宁宫确实是笑到最后了......
钟情心底微微发冷, 不由自主地往成帝的怀里缩了一缩, 沉吟道, “害了我,她是想把僖儿要到慈宁宫么?......她借羲和公主的手,是知道了当年的事,想往背后的韩王府上栽赃?”
成帝有些讶异于钟情接受速度之快,缓了缓,轻轻地摇了摇头,却是先回答了钟情的后一个问题:“不,当年韩王府谋逆案,与孝端无关......朕毕竟是她自己亲口从一群宗室子点出来的皇帝,就算韩王孙谋逆成功,黄袍加身,待她未必能有朕当时那般的尊崇......羲和的身世,她未必清楚。”
“她就只是,”成帝的唇角冷冷地勾起,讥诮道,“想朕看着:‘自己的女儿再害了自己的儿子’......这样朕最后纵然是查到了羲和的身上,却也早已心恸无力,徒劳疲累之下,甚至有可能去粉饰太平,便就此越过了那遭不提......”
就像昔年的枇杷散,最后查来查去,查到了当时怀着孩子的苏宝林身上时一样。
可孝端也未免太小看他了!成帝冷笑着想,看来昔年的苏氏,死的是不够惨,还不足够让孝端长个教训啊!
那便这次让她看得再清楚些吧!
——毕竟对于羲和公主这个韩王孙的遗腹女,成帝动起手来,是没有分毫的内疚不安的!
钟情很快便也想明白了,心下不由一寒,脑海里下意识地浮现出了那句“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二者皆是可,最毒妇人心”来。
孝端皇太后此人......那张悲天悯人的皮下,装着的那颗心,实在是太刻毒了!
“至于她是不是想要了僖儿去慈宁宫这一点,”成帝微微皱眉,更抱紧了一些怀中的钟情,喃喃道,“这个问题,朕还是真的从未想过,如今倒也是不得而知了......”
“去母留子,”钟情趴在成帝的胸口,闭上眼睛,几乎称得上是平静无波地叙述道,“自来就是深宫之中最便宜的手段......就是不知道,僖儿到底哪里招了她的眼,亦或者,她是压根没有想过这点了......”
“宝儿,”成帝突然捏紧了钟情手臂,眼睛里的颜色陡然变了,“......你说得对,你提醒朕了!”
钟情抬起脸,微微疑惑地看向成帝。
“甲子桃木的事儿,”成帝攥紧了钟情的手,捏得钟情几乎痛了,只是这时候的二人中无论哪一个,都不在意这些了,“......朕经你点拨,查到了永和宫去,兴许是动作大了些,惊动了她,她约莫是为了掩盖羲和,便又急急忙忙地在沈氏给你送来的春兰里动了手脚......”
话到这里,成帝微微顿了一下,钟情心里清楚,沈婕妤送春兰在前,自己向成帝坦白在后......当日惊扰得孝端皇太后急着拿了沈婕妤来当替死鬼的,不会是成帝,而是自己当时反常的举动了!
——倒未必就是高顺哪里忠心了,毕竟那时候吩咐了高顺去盯着永和宫和广阳宫的钟情,本就没有再多留心去妨着慈宁宫那边了!
有心算无心,两边的反应自然不可同台相较。
“但换言之,”成帝的目光缓缓地沉了下去,寒声道,“......倘若当时你我都毫无所察,最后真中了她的恶计,最后被她推到台前的替罪羊,会是谁?!”
羲和公主绝不可能是慈宁宫扔出来的第一颗弃子,暂且不论羲和这一步对于成帝的“攻心为上”,就是孝端先扔了羲和出来,成帝至少也知道,东西总要有个来源去脉......甲子桃木,不是羲和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说接触便就能接触得到的!
纵然羲和公主是最后插刀的那一个......那后面,总还得有一个给她递刀的人!
施贵人?沈婕妤?......前者对于甲子桃木这类极稀有之毒物,怕是再跳一跳都难以触及,后者倒是有那个家世底蕴来摸到,但沈氏无论是对羲和公主的影响,还是与永寿宫的矛盾,怕是都远远没有到那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