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灰色的城市。
工业的废气将一切都渲染得灰蒙蒙的, 房屋高矮不一,但都透出钢筋水泥特有的冰冷感。视线的不远处,一长直的大烟囱源源不断地向着天空排放出灰白色的烟气, 近处的街道,污水横流, 空气里充斥着海洋的腥气。
白鸮港口处来往的人很多, 大多数都是些靠码头生存的下阶层的人士, 一艘巨大的三层的钢铁大船在长鸣后缓缓靠岸,掀起的波浪泛出白花久久不歇。船锚抛落后不久,跳板就搭了上来,很快,不少的乘客就拖曳着行李从上面走了下来。
这些人里,有带着高礼帽的绅士, 也有穿着洋装的夫人,但更多的还是一些普通的外来者。他们都离开以后,才有人招呼一声,让几个精壮的汉子跳上船。这几人要去将下层的货物抬上来, 放到一边的堆场里, 等之后搬运车将货物运卸到公司的仓库里, 他们的工作才算告一段落。而之后,这艘船将会迎来它第二轮的乘客。
这搬运工里有一个穿着短衣、赤着胸膛的人,他似是看到了什么, 和周围的人说上了两句后,就走到一个木箱子的旁边。他从里面拉出来一个矮个子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年岁大约还是少年,头发微卷,眼睛是一种清亮的褐色, 只脸上沾染了不少的污渍,让人瞧之不清。他的胳膊和腿有些细,看着就不像是能使出很大力气的人。
“你怎么又过来了?”短衣的男人有着满面的胡子,黑刺刺的,似乎不很好相处的样子。
“维恩叔叔,”年轻人倒不是很畏惧他,他笑了一下:“我的病已经好了。”
“好什么好!”男人有些恼怒,他一生气,粗重的眉毛就皱了起来,像是虬曲的结:“那老东西也不做事,就知道喝酒喝酒!还要你赚钱回去,拿了钱就出去疯,就算哪天倒在哪个妓|女的床上都不奇怪!”
“就是你!”他打量了一下面前这小子,犹豫了一下道:“你还没满十六岁吧?”
年轻人有些不好意思道:“今年已经满了。”
他醒过来的有些晚,这个世界有些奇异,他也因为在现代世界的一些作为,推慢了此次清醒过来的时日。他的“前身”没有读过书,身子也不怎么好,更是有一个从来不管事的酒鬼父亲,每次都将他带回去的钱随意挥霍,也难怪会沦落至此,靠卖力气挣钱。
这年轻人就是陆千秋,现在正在和他对话的,是他此生父亲认识的一位友人,因为是邻居,平日里也算是帮衬过几次,所以在这码头里,也只有他会关心他的处境。
“也就是说,你去年的时候其实还没成年?”维恩死死地盯着他。
陆千秋依旧只是笑着,但他的笑容已是饱含了歉意。
维恩只好叹气:“别被老索恩知道了,他这人只顾利益,最近新法说要禁止招收童工,好多因此而失业的孩子走投无路,只能被他用克扣了一半的工资忽悠来。他若是知道了你先前欺骗了他,一定会想办法将给你的铜纳什全部都索要回去,他和这海湾城的黑鼠帮有联系,你是斗不过他的。”
维恩所说的人,是这群码头工人的工头,也是掌管了他们每日工资的人。那是一个钻进了钱眼里的胖子,经常手持鞭子,来回巡视工路,见到谁偷懒了,上去就会是一鞭,好像谁要是慢了一步,就会损害到他的钱财。
“你在这里呆着,”维恩道:“等这一趟搬完了,我就和你一起回去,那老酒鬼,这一次我一定会狠狠地教训他一顿。他不改过,你带回去再多的钱也还是一样的。”
他说完就往回走,似不放心一般,走到半路还往回望了望,见到陆千秋没有真的走出来,才随着其他的搬运工一起往船的方向走去。
陆千秋眨了眨眼,用精神调动起某件东西,慢慢的,一些冰冷的信息流入他的脑海,像是有人在向他小声叙说着某些秘密。
“这是个可怜的男人,他的妻子出轨了秩序之眼教会的牧师,因为缺少看顾,他的孩子被路过的失控马车撞死,为了复仇,他加入了一个供奉月光女神的邪|教,并亲手斩下了那个牧师的头颅,勒死了他妻子。他这样关心你,应该是将你视作了他死去孩子的替身,你可以尽情利用他,这或许可以改善一下你如今糟糕的环境。”
陆千秋忽略掉了最后的一句。他在现世的时候,用特意在大唐精研了很多年的医术去给他的爷爷调养了一番。他已经试过了,那个世界没有可供他修习的武学的“气”,天地不同,大唐的武道也就走不通了,但一些基本的东西也还是有用的。况且,天地变化,他将自己所学的东西也变一下,也不算是全然无效了。
这种可以窥得他人隐秘的功能,正是他在之后对那个头盔剖析得来的。他在之后的五年里进了一间顶尖的学府,在学习了专门的专业后,才终于在实验室中尝试着“解剖”这个头盔。他表现得很小心,没有将之暴露出来。
这只是一个初步的试探,他自己也知晓这一点,除非是纠集了这个时代最顶尖的科学家,才会有那么点的可能解开头盔中的秘密。但也不知是不是触动了它的防护,在想要将它的外壳打开的时候,陆千秋的精神接触到了一缕十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