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间正是平原上风光正好的时候,阳光温暖,微风怡人,现在虽然已经是四月末,春日到了尾声,公路两旁一望无垠的油菜花田的花期也已经过了,但是菜籽将熟,空气里都是油菜籽即将收获前独特的气味,将卡车上的别的气味都给压下来了,一路闻着,沈华浓都有些熏熏然,竟然也没有晕车。
车子晃晃悠悠的开着,耳边是霍庭低低沉沉的说话声,他一边说着孩子们的事情,手上也没有闲着,一下一下轻轻的按压着她的头皮,还在回家的路上,沈华浓心里一松,很快就睡着了。
睡着前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昭昭肯听张炼的劝乖乖听话?这俩孩子还突然关系好起来了?嗯,她对霍庭的话持保留意见,可没力气多问,也没有精力再想,瞌睡太沉,沈华浓就连什么时候到家,怎么下的车,怎么躺在自家床上的,她统统都不知道,恍惚记得一点儿,除了霍庭,家里好像还来过人说过几句话,其他的就没有印象了。
太阳西斜,家属院里热闹起来了,她才被一个由远及近的拉长的脆亮嗓音给唤醒了。
“妈妈——”
“妈妈——妈妈————”
是昭昭的声音。
声音是从院子外面传进来的,时不时的顿一下,越来越近,听得出还带了一些喘,跟着又响起两声狗叫,家属院门房那儿养了一条黑狗,应该是被她给惊得跟着吠。
不难想象小姑娘是边跑边喊,欢快得很,雀跃得很,不知道从哪就开始喊起来了。
沈华浓坐起来的时候,嘴边就不自觉的带了笑,她朝着窗外高声“哎”了一声,说:“你慢点儿跑!”
然后拉开窗帘往院子里看,这时院门还关着呢,昭昭人还没有到院子里,等沈华浓再伸了个懒腰,院门就一下子被撞开了,昭昭跟小钢炮一样冲了进来,小脸跑得红通通的,额头上都见了汗。
家里的门还都关着呢,她又一阵风似的过来推了推,等沈华浓走到门边手按在门把上,她已经先一步拿了钥匙开门进来了,准备往沈华浓身上扑,沈华浓都张开手臂了,人家也到跟前了又突然刹住了,放缓速度过来搂住了沈华浓的腿。
小姑娘头发中分扎了两个马尾,家里又没人会输羊角辫,就用花花绿绿的皮筋在两条马尾上一边又缠了两根截,虽然没被风吹得满头乱发吧,这会儿两个辫子也是一高一低,一松一紧,乱蓬蓬的脑袋就贴在沈华浓腰上蹭啊蹭:“妈妈,你生病了吗?”
沈华浓顺手就给她把皮筋取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说:“没有生病,你要是想妈妈抱抱,还是可以抱的。”
昭昭仰着头说:“我听人说李医生来家里给你看病了。”
石油城的医院刚盖起来,人员设备都还没有到位,不过各大单位也都安排了卫生员的,家属区这边正对面就有个小卫生所,昭昭说的李医生就是里面的卫生员。
沈华浓这才恍然,之前家里来的人应该就是李医生了?她就依稀记得一点,应该是睡太熟了将霍庭给吓着了吧?这在外的一个月确实是觉得累了,回了家人才感觉放松下来。
“妈妈没事,就是昭昭要有弟弟妹妹了。”
昭昭瞪着眼睛盯着沈华浓的肚子看。
弟弟妹妹嘛,她也知道是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家属院里住的人多,大肚子的孕妇昭昭也见过不少,她好奇发问,沈华浓还给她解释过。
也经常有人逗昭昭,问她要不要弟弟,要不要妹妹?还特别气人的说你要羡慕别人就让她妈妈去生啊!要是没有弟弟妹妹,你以后嫁了都没人帮扶,你爸妈再怎么能干,挣出来的家业也都是给别人攒的,等你嫁出去了不都便宜了别人?他俩就是白忙活一场。
大概就是这些话,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样来。
昭昭气呼呼的跟人争辩说以后她娶个丈夫回家!把逗她的人给笑得不行,人家又说入赘的男人都是没本事的,有本事的才不给你入赘呢反正就是乱七八糟的就给小姑娘说一通。这么个大院子住着,人多是非就多,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其实有些个大人们也就是涂个嘴上的乐子,他们是真的这么想的,也不见得就真的是坏心,还不能因为这个认真的去跟人计较。沈华浓反正是不知道他们逗哭、逗急孩子也不知道笑点究竟在哪里。
说起来,她其实已经尽力融入这个时代了,不说是非体质吧,可人往这儿一戳,还是会有人说闲话,谁人背后无人说呢,别的方面人家还说不上,可她和霍庭结婚不是都五年多了吗,可就只有昭昭一个闺女,人家就说这个,“人多力量大”的标语还在家属院的院墙上写着呢。
沈华浓也有个感觉,现在好像是进入了生孩子的井喷期,在院子里走走,到处都是丁点大的孩子,地上爬的,扶墙走的,追着赶着的一偏头都能够看见几个孕妇。大家都以此为荣,一家没有个两三个都跟对不起国家似的,她只有昭昭一个,可不就成了“短处”了吗?
沈华浓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别人爱说不说吧,有机会呢她也刺挠别人一下,没机会就这么着吧,事事都计较那自己的日子都不用过日子了。
昭昭还回家告过状,也生了几回气,许是别人说得多了,她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