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宋达在竟市逗留的那半个多月,公然数次进出公安局找人帮忙调查并开具介绍信。
梁玉萍服毒案,他借跟梁玉萍同屋的女学生之手,毫不犹豫的嫁祸,还留下后手(塑料花厂的那个干事出来提供证据),险些毁了那两个批斗过老师的学生一辈子,至于梁玉萍那就不用提了。
全部都是对方先动了心思并且主动下手被他给利用,很难分辨出有操纵的痕迹。
省城青年日报的那个主编,就是被战斗队突击检查的时候暴露了罪行,然后被这些小兵拖着游街的时候被砸死。
梁玉萍写信求助的那个男同学,之所以会死,霍庭觉得除了对方可能会帮梁玉萍之外,也未尝不是因为对方是报社里比较积极的革命造反派。
还有这次襄城客船哄乱案,涉案的也都是这类人,同样的也都是这些人先有心才被利用,用完之后,再将人送给公安去调查判罪。
宋达对这种人的厌恶和痛恨是毋庸置疑的,他的自信和大胆也是毫不掩饰。
人的习惯和思维方式一旦形成之后是很难改变的,霍庭觉得,这次宋达帮徐炳荣逃离,肯定是早已经安排好了整个计划,将人送到粤省之后,也不会多做逗留,多一天就是多一天的风险,船肯定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而找公安部门调查粤城船厂有关的案件,这也是根据宋达一贯的作风来的,霍庭觉得宋达肯定是找的他厌恶的人来当替死鬼帮忙弄船。
只不过这次是叛逃国境这样的大案子,就是一般的造反派不敢做、不会做,但是有案底的造反派主动偷船也不是没可能的,再加上宋达一行人里面还有个人有些古怪招式可以催动、控制对方行动,等宋达达成目标,船厂也发现丢了船,到时候直接将罪名推给他们就行了。
一行人到赶上火车之前,霍庭终于拿到了粤省那边反馈回来的信息。
粤省有大大小小的船厂十多个,光省会粤城就有五个,其余的分布在几个不同的沿海城市,因为目标范围大,在这半年内发生的案件就不少,有坏分子偷盗船厂零件的,有内部员工觉悟低被开除的,弄外公共财产的、口角纷争这些也不少。
霍庭在火车上都在查看这些信息,他唯一的方向就是将涉案人员中跟小兵战斗队、治安队等身份有关的单独挑选出来,再比对案情情况,越是容易被人疏漏的信息,他就越是重视,排查了半路,终于锁定了一个方向,透过火车上的工作人员,他将信息传达了出去。
不凑巧,火车在半路耽误了一段时间,霍庭当机立断下车,找当地铁路公安帮忙,一路疾驰赶上了另一趟通往粤省的火车,在天黑之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坐上了提前联系好的公安部门准备的车辆,霍庭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钟劲松到这会儿都还是云里雾里的,不明白霍庭为什么就决定往粤省追,并且如此紧迫,他更不知道霍庭是怎么从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散乱的信息中得出来的结论。
不过,秦存诣让他这件事听霍庭的配合对方,就算他心里狐疑、不确定,却也没有多问。
直到他们直奔霍庭指定的新舟码头,在附近海岸线上搜了一圈,还真叫他们发现了夜色里一艘拖船正准备要下水,他这会才对霍庭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霍庭已经一马当先冲了过去,钟劲松赶紧招呼人跟上。
宋达将人送上了船,就准备独自离开了,刚一转头就发现有异,海浪声里有脚步声飞快的往这边靠近,夜色虽浓,但也能看见有条黑影朝这边疾奔。
他当机立断转身下水,爬上了船,赶紧嘱咐船工开船。
以这人的速度,他在岸上跑,不一定能够逃得掉追捕,但是不要紧,乘船往前走一段他再换个地方下水然后秘密上岸,他们还能封锁整条海岸线不成?
船开动的时候,已经晚了,霍庭已经扑下水,并且往前一跃,抓住了船上还来不及收回去的锚,他在水中顺着铁链往船上爬。
而此时,船已经开出了一段距离,跟着霍庭的几个人都留在岸上对海兴叹,等着他们的人从码头调船过来再追。
距离最近的那一刻,宋达看清楚了霍庭的容貌,他并没有跟霍庭打照面,马上就从黑暗的甲板上直接摸进了船舱,在心里咒骂了霍庭一通,然后交代船舱里面跟着他和徐炳荣从平泰闸跑到这里的中年人帮忙:“任叔,那个跟屁虫就交给你了。”
随后又压着恼火,低声补充了一句:“我怕我自己动手会忍不住弄死他,你让他不记得现在的事情,自己跳下水游回去就行了!”
徐炳荣靠在舱壁上,歪着嘴笑了一下,并未出声。
中年男人点点头,悄无声息的从船舱猫着腰出来,这时霍庭已经稳住了身体,刚攀住了船舷准备上船,面前突然银光一闪,像是一块怀表,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船上没有点灯,今夜无星无月,天地间都是一片黑暗,在水里偶尔能够看见波浪泛起的模糊水光,原本霍庭已经习惯了这黑暗,还能影影绰绰看见面前船的轮廓,但是本就模糊的一切好像彻底融入了夜色,只剩下眼前这一点晃动的白。
霍庭心中隐隐觉得不好,这就是那个能控制人意念的手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