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是很普通的白麻纸, 字却当是好字。只是字的主人手上气力不足, 显得有些浮软无力。官家爱书法, 却更加为这里面的内容所吸引。
这——
日常爱好吃瓜的官家瞬间就不一样了, 腰也不酸了,背也不弯了,他迅速地将整篇文章看完,再抬头时, 他看谭昭的目光就幽深了起来。
仁宗是个想干实事的皇帝, 他对繁冗的官僚体系和军队很有看法,故而今年殿试的考题,便是擦着问政的边球, 实则剑指朝廷变法。当然了,能位列三甲之上, 又是宋朝这种读书风气很重的朝代,贡生们都不傻,大半都破了题,可却没人像周勤这么直着写。
为什么说周勤孤注一掷?说的就是这个了,这里面牵扯的士族官僚利益纠葛太深,谁敢没入官场就这么写啊,官家本意是试探, 却没想到真有个傻大胆的,文采也不错, 然后周勤就成了状元。
王丞相为什么那么欣赏周勤,自然也是因此。
可此周勤非彼周勤, 其实谭昭觉得即便没有他,周勤也能自己把自己作死的。只是他的到来,让这个时间提前了而已。只他既然占了原身的便宜,总是要替原身做些什么的,比如帮原身的理想拓展拓展什么的。
仁宗的目光从谭昭移到假周勤身上,对没错,英明决断的官家内心已经有了判断,大概也是因他的目光太过直白,周勤心里咯噔一下,已是等不到官家发话,自己就辩驳起来:“陛下,微臣冤……”
“你何冤之有!周勤,你可还记得殿试时的考题与文章?”
周勤原本心有戚戚,一听这个立刻便点头:“微臣记得。”
“那你说说看。”
周勤既然敢做冒名顶替的事情,自然已做好的完全的打算,从打马游街尝到甜头开始起,他就悄悄潜入考试院将原周勤的文章偷了出来,他连夜誊抄,又用三日的时间吃透背诵,为的就是有人问起时,他能信口拈来。
一月多以来,日日夜前看一遍,看得多了,连他自己都快以为这文章出自他手。官家一问,他几乎是张口就来,条理通顺,言之有物,甚至还稍稍扩展了一些。他精神状元本不是特别好,但大概是生死边界,他还超常发挥了。
王丞相正是被他这套说辞所蒙骗,可官家……不好意思,吃过山珍海味,再吃个寡淡的面片汤就没什么意思了:)。
于是,官家给了一个很平淡的反应:“哦。可还有其他?”
“……”陛下,您这个套路不对啊!
官家表示套路就是他,他就是套路本人:“周勤,你冒充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周勤脸上一骇,却是绝口不认:“陛下,微臣——不认!”
“周勤,枉你胆大包天,竟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包拯,你来说!”
滴——你好,你的好友包打脸已上线!
包打脸一张黑脸,开口却能将人说得“抱头鼠窜”,这种时候,如果有一把瓜子磕就好了,早知道不应该拒绝四娘给的南瓜子的,谭昭有些可惜地想。
周勤原本还倔强着脸,但等包拯说到已派人去州府取来二人府试院试考卷时,他的心态……终于崩了。
他一身翰林清贵官服,却像个疯子一样瘫在地上,他眼中光亮已遁,可他脸上对谭昭的憎恶怨毒却说明他并没有因此后悔,甚至:“你怎么没有死!我就不该仁慈留你全尸,若我当初一把火烧了你——烧了你!”
他双眼若红火,嗔意上头,已然堕入黄泉地狱!
这如何还是个读书人!陈世美骇得后退,似是从未认识过周勤一样,他喊着护驾,人却往李公公后边钻。
李公公:……MMP哟!
“啊啊啊,周勤,我做鬼——”
“你做鬼如何?”
周瘪三拼劲气力欲撞柱而死,显然就是死也要死在最尊贵的地方,他都已做好痛楚席卷全身的准备,却有一把声音若地狱修罗般响在他的耳边,与此同时,他的孤注一掷……也成了笑话。
“你知道吗?自戕之人,在底下,以杀人同罪论处。”谭昭一下子就感觉脚下的冲力减少了一半,他腿一踢,只听得啪地一声摔在地上,此时,展昭已到了官家面前保护。
官家……正兴致勃勃地看瞎子怼人呢,还嫌弃展昭多此一举!
展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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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头,白五爷衔着根野草坐在马车的前面,旁边是开封府给包大人赶车的小顺子,小顺子是地地道道的开封人,人机灵懂事,否则也不会给开封府尹赶车了。
“我说小顺子,你真的不打算改名吗?这名字,听着……”
小顺子不乐意了:“白大爷,这名字是包大人替小的取的,就不牢您操心了。诶,你看,那是不是我家大人、展护卫和周公子?”
那你家包大人这取名能力是真够差的。
白五爷眼神好,定睛一看,哟,还真是他那命大的周兄弟!
此时宫门刚刚到了下钥时分,等三人从里头出来,宫门也就此关上了。白玉堂吐掉口中的杂草,忍不住打量起来,这一看:“哎哟,事办成了?”
“白兄果然神机妙算。”
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