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丝从眉心间门扎了进去,那银丝游走在她的经脉血液中,所过之处皆是一片寒凉。
血液浑似结了冰,她从头冷到了脚。
头脑昏昏沉沉,犹如翻滚的海水淹没头顶,她无法喘息,无法思考,更不要提挣扎反抗,又或是如班十七所言去祈愿什么。
黎谆谆才知道,原来将嵌在身体里的东西剥离出来是这样痛苦。
她服用了班十七给的止疼药亦是如此难受,也不知那日她剥离元神时,张淮之该是如何忍受下来这般痛楚。
“就快好了。”班十七看到她额间门渗出的冷汗,那惨白的脸色仿佛死人,便安抚似的道了一声。
她说不出话,唇瓣干涩皲裂,像是被搁浅暴晒在烈阳下的游鱼,一点点失去气息,胸腔不断剧烈起伏,却汲取不到一丝空气。
终于在她眼前乍起刺眼的光芒时,班十七移开了抵在她眉心的手指,轻轻握住那片闪耀着五彩斑斓光团的谛羲。
那美丽的色彩犹如璀璨的宝石,散发出炽火的红,海底的蓝,灯火的黄,草木的绿,土地的褐,绚丽的颜色一道一道隐现,犹如簇簇燃向天穹的烟火,滚烫而灼人。
谛羲将他掌心灼伤,隐隐的焦糊味自手掌中传来,班十七却像是没有察觉到,唇畔扬了扬:“乖徒儿,我放出了十八层无间门地狱关押的恶鬼,想来它们此刻已经在人界大开杀戒了……”
“你说,天道会赶来救你,还是去救他的天下苍生?”
话音落下,班十七牵着她的手掌,将那抵在她颈上的匕首向下压去。
锋利的刀片又薄又轻,轻而易举割开了她的皮肤,他的动作那样快,快到她根本没时间门反应,只觉得颈间门一凉,便涌出了大片温热的血。
鲜妍的红迸溅到了他的手上,班十七将她抱起,一步一步走向榕树下的摇椅。
死亡是一种极为无力的感觉,像是被抽空了浑身的力量,她的四肢变得绵软无力,纵使心中百般不甘,万般不舍,眼皮却越来越沉重。
她感觉不到多少疼痛,但恐惧给精神上带来的痛苦远远超过了身体疼痛,颈上的血还在不断向外溢着,她甚至连抬一抬手掌去捂住被割断的颈动脉都做不到。
班十七将她放在了摇椅上,殷红的血色沿着藤椅的罅隙一丝丝淌落,艳丽的颜色像是绽放的血玫瑰,一路攀着藤蔓盛开。
他掌心一握,将她体内那颗元神也取了出来,如此轻而易举,便令她的生命再无回转的余地。
元神被剥离后,黎谆谆瞳色渐渐涣散,她看不清楚眼前的事物了,却还是努力地睁大了眼,遥遥望着漆黑的夜空。
班十七不见了,阵法重新被撕裂开一个大口子,而那本应该缠斗在无妄之海上空的两人也不见了踪影。
她隐约看到无边无际翻滚的黑色海浪,而后在下一瞬,便被熟悉的气息包裹住。
黎谆谆好像又能动了。
她指尖颤了颤,掌心里被血染红的匕首便滚落了下去。
她从未见过南宫导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他抱紧了她,一遍遍呼唤着她的名字。
而她什么都听不见,嗡嗡的耳鸣声占满了她的耳道,只能看见他的唇瓣一张一合。
他掉了眼泪。
她从未见他哭过。
他温热的手掌贴在她颈上,试图帮她止住血,可没有用,班十七算准了时间门,此时此刻,不多不少,时间门刚刚正好到了八月十五。
他失去业火的同时,也失去了救她的能力。
黎谆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满是鲜血的手掌颤抖着抬起,慢慢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她的手掌那样冰冷,冷到失去活人的温度。唇瓣轻轻颤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连一声告别都来不及说出口。
他的体温如此滚烫,气息一如往日那般让人安心,泪水怅然落下,坠在她冰凉的手背上,灼烫了她的皮肤。
黎谆谆以为自己应当不甘,应当不舍,可垂下的睫毛起起落落,嘴唇弯了弯,竟也就此释然了。
便如此也好。
她喝下一碗孟婆汤,忘却前尘往事。
班十七该是不会亏待了她,怎么也要给她寻个好人家。
而天道,天道还差她一个心愿。
黎谆谆说不出话来,便只能在心中默默祈愿——她希望南宫导能活着,自此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他们纠缠了一世又一世,既然不得善果,也已经两不相欠,便不要再见了。
黎谆谆阖上了眼。
可她却没能咽气。
便如班十七所料,他一定会救她。
南宫导握住她的手,贴在他的心脏上,她感受到他鼓动有力的心跳,那团绚丽的色彩从她指缝间门溢出。
那是他仅剩的谛羲。
失去的五感似乎渐渐回归,黎谆谆重新听到了声音,她感觉自己好像飘了起来,怔愣了一瞬,慢慢睁开了眼。
南宫导跪在藤椅前,抱着她的身体,而她的魂魄越升越高,离开了无妄城的小院,离开了无妄之海。
黎谆谆的意识渐渐昏沉,直至完全沉睡之前,朦胧间门听到他的低语。
南宫导说:“黎谆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