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刹那, 杂乱的思绪几乎将黎谆谆湮没。
倘若她就是黎殊,那南宫导方才与她说的那句“倘若你心心念念想要回去的世界是假的”又是什么意思?
她是黎殊,这便意味着她现在所认为只存在于小说里的修仙世界, 并不是虚构出来的。
所以相应的,黎谆谆从小到大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现代世界才是假的?
既然她和南宫导便是黎殊和黎不辞,他们为何会遗忘自己的过去,又为何会穿到另一个世界去?
她绑定在身上的系统局是怎么回事, 所谓的原文小说是怎么回事,她前面穿过的九个穿书世界又是怎么回事?
这一个个疑问像是紧密的蛛网,将她整个人一层层网罗包裹住, 她无法呼吸, 只觉得耳鸣目眩,胃里一阵阵翻涌泛酸。
黎谆谆听不见弱水阁外时而起伏的惨叫和巨响了,嗡嗡作响的耳鸣声放空了她的大脑, 她用力喘着大口的气,心脏跳得极快极快,仿佛要跃出胸腔。
倘若这些都是假的, 那她之前孤身一人穿梭在无数个陌生的世界, 拼尽全力在恶劣的生存环境里活下来, 费劲心思完成系统局发布的任务赚取赏金……那一切她为了早日回家所做过的努力都算什么?
倘若现代世界是假的,那在现代世界长大成人, 活了二十多年的黎谆谆又算是什么?
所以连她自己也是假的吗?
便像是南宫导觉醒了黎不辞的记忆后,就成了人人惧怕的上古魔种一般, 待到属于黎殊的记忆复苏后,黎谆谆也会被黎殊取而代之?
那属于黎谆谆的意识会怎样……渐渐消亡,直至完全被黎殊的意志取代?
黎谆谆越想便越觉得惊恐,她长久以来为之坚持的信念, 好像在这一刻崩塌了。
她从未有一刻这般畏怯过,她的身体几乎是本能地颤抖着,心脏紧缩,一阵阵不断绞痛。
黎谆谆像是从指尖滚落到地面上的验心镜,倏而倒了下去,不住蜷缩起来。
“谆谆,谆谆……你怎么了……”
她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有26焦急的嗓音断断续续传来,恐惧和疼痛迫使泪水顺着脸颊蜿蜒淌落,似是断了的银线般坠下。
原本埋着头画符的几人先后察觉到了黎谆谆的异样,他们愣了愣,连忙冲了过去,几人手忙脚乱想要扶起她,可她身体僵硬又在止不住轻颤,手还未触碰到她,她便蜷缩颤巍的更厉害了。
女弟子瞧见她这般模样,也急得掉了眼泪:“怎么办,师尊这是怎么了?”
“别慌,别慌……”另一个女弟子出声安抚,像是想起了什么,“留一个人在此守着师尊,剩下的人去找那魔……”
‘魔头’二字未吐露出来,便又被咽了下去:“找……师兄来。”
“是,是!”
两名男弟子应和了两声,也没时间门商议谁留下了,便将那急哭的女弟子留了下来。
剩下三人强忍着恐惧,哆嗦着打开弱水阁的殿门,犹如脱力般双脚打着颤往外跑去。
此时正是晌午之间门,本该晴朗的天空覆着大片如海浪般翻涌的乌云,而那乌云却也不是灰扑扑的颜色,远远望去只瞧见连绵的赤色,鲜妍似火,烧红了半边天。
身穿金丝软甲的天兵似是雨落,不断从云边坠下,他们身上的盔甲被烧成灰烬,血肉都翻露了出来,撕心裂肺的哀叫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气味。
诡异的是,他们本应该掉在天山,却吹来一阵混着浓重血腥气息的肃肃寒风,将那些身上燃着熊熊烈火,被烧得半死不活的天兵吹到了海里去。
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悠然悬在空中,如瀑的青丝肆意飘扬着,玄色衣袂迎风鼓动,火红色的灰烬衬着他如玉俊冷的面容,徒添一丝狂妄妖冶。
纵使这三个弟子对黎不辞千年前的事迹早有耳闻,亲眼所见这一幕时,也不禁被骇得呆住。
天兵大多是从修仙界飞升到天界去的修士,他们历经磨难,经受万年甚至更久的修行,成为修仙界的佼佼者,扛过三道天雷才飞升成仙。
还余少数本就是仙身的仙人,他们生来仙体,被人尊崇,遐迩闻名,受凡人万千香火。
便是这般千辛万苦,被修仙界视为修仙天才和榜样的前辈们,便是如此高邈出尘,众星捧月的仙人们,在他面前却如蝼蚁般,覆手之间门尽数湮灭。
三个弟子眼中倒坠着漫天火星,如焰火般绚丽的色彩令他们忘记呼吸,血色红莲绽放在云霞之间门,连空气都为之颤抖哀鸣。
南宫导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他转过头看向他们,在目光相触的那一瞬间门,他们双膝好似软了软,便不由自主跪了下去。
强大的压迫力令他们喘不上气,好在那女弟子脑子还有一丝清明,她艰难地抬起头,却完全不敢对视他的眼睛,唇瓣颤着:“师尊,师尊出事了……”
女弟子勉强将一句话说全,话音落下,却迟迟不见回应,正当她疑惑时,便见身旁的两个男弟子瘫软下去,长长吐出一口气:“走了,他走了……”
她抬眼望去,果然那前一瞬还悬在空中的身影,此时已是不见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