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揉好了面团,又为什么从狗洞钻出去离开……是因为他听见了花危跟她说的话吗?
她脑子乱如麻团,一时间也理不清楚其中的关系,只是下意识地绕到铁门旁,匆匆打开了院门,疾步向外走去。
天官所设的结界便在院外三尺之处,黎殊走出去没几步远,倏而被结界弹了回去。
那结界犹如无形的玻璃罩,虽然看不见摸不到,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着。
黎殊不住左右张望,但这条偏远的巷子里根本没有黎不辞的身影。这一刻,她感觉到手脚发麻,心脏也随之加快了速度。
她从未如此慌张过。
哪怕是那日于天山之上,听到天雷一道道轰鸣劈下,闯进占星殿看到师祖失去声息,倒在地上的那一瞬,也没有此时此刻仓皇无措。
大抵是因为,黎殊不论做什么之前,都会将一切后果思虑清楚。所以师祖在摆阵前,她便已经预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而在黎殊所有最坏的设想中,却从来没有过,黎不辞会闯出结界,悄无声息地离开她这一项。
她以为至多就是她失去自由,名声狼藉,而后陪伴着黎不辞,在这小破院子里度过余生。
黎殊尽可能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在这结界一日日的加持下,她体内的灵力逐渐减退,犹如被封印了一般。
她无法催动灵力寻出结界的始末在何处,也不擅长破阵破结界,但既然黎不辞能从结界中离开,便说明这结界定然已被堪破。
黎殊只需要找到那结界的破口,而后就可以循着结界破洞处离开结界。
然而说来容易,她又看不见结界的形状,只能用手一寸寸去触摸,感受结界哪里破了口子出来。
黎殊从清晨寻到了晌午,终于找到了被黎不辞弄破的结界,她的身影像是一阵风般,朝着巷子外卷了出去。
与此同时,黎不辞已是从杨娘子手里拿到了先前答应好的八贯钱。
便如杨娘子所言,这八贯钱的确不是小数目。放在人界之中,八贯钱足以一家四口好吃好喝三五个月,但无妄城中的百姓并不看重钱财,买卖生意也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寻个乐子。
杨娘子欣赏他,便愿意掏腰包给他八贯钱,全了他给师父买生辰礼的心意。
黎不辞将八贯钱拿到手里,连看也不看,拎着钱袋子出了花楼,便直奔首饰铺而去。
此时正是晌午当头,街上的行人稀少,那首饰铺内外寂静无声,黎不辞竟也没察觉到异样,径直走了进去。
也就是在他走进去之后,才嗅到空气中一丝血腥气息。这种味道对于他来说,很是陌生,不似黎殊流鼻血时那种淡淡的铁锈味,而是一种浓重刺鼻的腥臭。
“有人吗?”他皱起眉,问了一声,朝着柜台走去。
掌柜和小厮不知去了哪里,黎不辞急着离开,便将八贯钱放在柜台上,自己取出了那坠着小狗的金链子。
他正准备走,却听见首饰铺的后院里传来细微的动静,那声音极低,像是在咀嚼什么。
黎不辞脚步一顿,他嗅到了血腥味的来源——便是在那闹出动静的首饰铺后院里。
他也不过是犹豫了短短一瞬,便穿过柜台,往那首饰铺的后院里走去。
黎殊时常告诉他,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论在何时何地,遇到需要帮助的人,都要伸出援手,切不可置身事外,冷血旁观。
她教过他很多做人的道理,一字一句,黎不辞皆铭记于心。
黎不辞五感极敏,他可以嗅到血腥的味道,也可以嗅到邪恶的气息。这种能力仿佛天生刻在他血液里,从他一踏进首饰铺的那一刻,便已经感应到了什么。
邪恶是一种恶臭的味道,混在血液中便显得更为明显。他一步步踏进后院,而后便看到了此生从未见过的血腥一幕。
掌柜和小厮都在后院里,不止是他们,还有几个穿着朴素的无妄城百姓。
他们的血很红,蜿蜒在地上像一条长长的溪流,血泊中还散落不知是肠子,还是什么的内脏,一滩血糊糊的黏在地上。
便如王妮子所说的那样,无妄城中真有个喜欢吃人心肝,剖人胸腔的妖怪。
那妖怪丝毫没察觉到黎不辞的存在,长着蝙蝠般黑漆漆的翅膀,体形犹如五六岁的孩童那样大。
它背对着黎不辞,正在用爪子搅动着掌柜的内脏,似乎是在寻找自己喜欢吃的部位。
更加神奇的是,掌柜已被剖开胸腔,竟还留着一口气,将要失去焦距的眼瞳好似对上了黎不辞的脸,他唇瓣张张合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黎不辞看出来掌柜有话想跟他说,他几乎想都不想,抄起院子里的铁锨,三两步冲上去,猛地拍在了妖怪头上。
这一下拍得着实不轻,那妖怪手上的动作顿住,身体摇晃了两下,倏而转过身,将一张布满鲜血的青灰色鸟脸,对上了黎不辞。
黎不辞自然没认出来这妖怪是什么东西,黎谆谆却莫名想起了昨日花危与黎殊说过的话。
——我奉师尊之命,下山捉拿鸟妖鹉鹉,此物在天山下作祟行凶,逃窜到了无妄城,昨日已是被我捉住关押在了镇妖鼎中。
——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