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狗洞对于王妮子这样年岁小的女娃来说, 钻出钻进刚刚好,但对于黎不辞如今的身形而言,便显得太小了。
他刚伸出去一个脑袋, 肩膀便被卡在了狗洞外。黎不辞只好用手去掰狗洞,他本是想要尝试着挤一挤能不能过去,但掌心按在狗洞边沿,没怎么用力, 那石砖堆砌出来的墙壁竟是犹如面团般, 一捏就变了形状。
只听见哗啦哗啦几声细微的声响,那狗洞边缘的石砖被他掰了下来, 石屑随之洒了一地。
黎不辞怔了怔,望着被自己破坏的墙壁,薄唇微微翕动了两下,回过神便往狗洞里继续钻了过去。
天官设下的结界便在院子外三尺之处,他钻出狗洞后,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石屑和泥土,有几分胆怯, 有几分新奇地朝着前方看去。
这条巷子寂静又僻远, 但巷子里很干净, 墙壁上的石砖缝里生长出一簇簇不知名的野花,那蛐蛐声不绝, 比他在院子里听到的声音更清晰具体。
远处不时传来一两声公鸡打鸣的声音, 悠长而远, 半黑半青的天空上飘着一缕缕炊烟, 袅袅白雾中浸彻着一种宁静而美好的烟火气息。
黎不辞喜欢这种感觉。
他往回扭头,看了一眼铁门紧闭的院子,慢慢地向前走去。
天官用神力设下的结界, 于他而言便像是一层看不到,摸不见的空气,他甚至完全没有感觉到结界的存在,径直穿了过去。
黎不辞走出没多远,巷子里又走出了一道黑影,晨曦时分雾蒙蒙的光洒下,映在黑影脸上,正是本应该离开了无妄城的花危。
花危没有走,从昨日与黎殊说过话后,便一直蹲守在院子外。
他察觉出黎殊对于上古魔种态度上微妙的变化,纵使是因由师徒情谊,他也并不相信那上古魔种会像是黎殊口中所说的那样——什么乖巧,什么懂事。
于花危而言,黎不辞是一个生来便带着强大魔气的魔物,更是一个害死了师祖,毁了黎殊名声和一切的罪孽之源。
花危想要印证黎殊的话是错误的,她不过被上古魔种蛊惑人心的表象蒙蔽了。
黎不辞定然不会是好人,更不会心甘情愿的,被囚在这一方土地中度过余生。
果不其然,他才在院子外蹲守不到一日,这黎殊口中‘乖巧’的黎不辞就漏出了马脚,趁着黎殊还未醒来,从那狗洞往外钻了出来。
花危攥紧手掌心里的拴魂链,望着黎不辞离去的方向,缓缓抿住唇,而后疾步追了上去。
这一切皆被黎谆谆尽收眼底,她好像已经预测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眸色沉了沉,将视角调到了黎不辞身上。
无妄城位于人界和修仙界的罅隙间,此处人口稀少,三面临海,土地肥沃,像是人间世外桃源。百姓亦是自给自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无权势压迫,无灾祸降身,人人友善和睦。
空气中隐约弥漫着淡淡的海风咸,此时才不过是五更天,无妄城街道左右的商铺已是陆陆续续开了门。
黎不辞走在街上,看到周旁不时擦肩而过的百姓们,神情略显局促。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不甚自在地绷紧了腰背,手臂垂在身侧却不知安放在何处才好,视线飘忽着,只敢垂眸看着地面。
但事实上,注意到他的人并不多。即便是看向黎不辞的百姓,也仅仅是因为他生得容貌精致,他们觉得他俊美才会多看两眼,并没有其他恶意。
黎不辞仓促间,走进了一家首饰铺。
这是无妄城中唯一一家首饰铺,大抵是刚刚开门,商铺里的客人寥寥无几,只有小厮和掌柜,一个在外面清扫地面,一个在柜台里拨弄算盘。
见黎不辞走进来,掌柜放下算盘,热情地迎了上去:“客人想要看些……”在掌柜看清楚他异色的瞳孔时,嗓音戛然而止,又很快自然地衔接上:“客人想看些什么首饰?”
无妄城中的百姓一向善良、宽容。
别说黎不辞瞳孔只有一个是红色的,即便是双眼猩红的魔修来到无妄城,只要不兴风作浪,杀烧掠夺,城中百姓亦会热情地招待。
“我想……”黎不辞望向柜台中琳琅满目的首饰,那些首饰称不上多么华丽贵气,但每一样都看起来精致含蓄。
他一时看花了眼,也说不出自己想要什么。黎殊平日不施脂粉,鬓发间除了一根簪子,便再无其他赘物。
她颈上,手腕上也没有首饰,只手上戴着一个储物戒,方便随时存储取物。
掌柜像是看出了他的为难,温声询问道:“小公子买了首饰,要送给谁?”
黎不辞道:“我师父,她今日生辰。”
“既然是师父,那便是长辈了。”掌柜指了指柜台里的金首饰,介绍道,“年长者一般更喜欢黄金,小公子可以看一看柜子里有没有心仪的样式。”
黎不辞闻言看去,在黄金首饰这一厢的柜台前仔细挑选着,他看了又看,选了又选,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一个细长的黄金链子上。
链子尾端坠着一个小狗吊坠,小狗似乎在笑,吐着舌头的样子瞧着甚是乖巧可爱。
当掌柜将链子从柜台取出,黎谆谆凑近了看清楚这条链子的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