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谆谆看着他, 没有说话。
她或许应该对他说些什么,但视线落在那条染血的金链子上,她便什么都说不出了。
微微摇曳的烛火映在她的脸上, 在她眼底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心跳似乎慢了一拍, 也只有那短短一瞬,黎谆谆低垂的睫毛颤了颤, 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那般趋于平静。
堵满酒楼大堂的人们仿佛忘记了呼吸, 他们秉着一口气凝望着楼梯间上的两人。
带着斗笠的女子身形纤瘦, 站在楼梯上两阶,而那身着玄袍的男子立在平地上,手臂搭着楼梯的扶手, 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微微仰着头在看她。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只是眨眼之间, 又似是过了整整一年。她往楼梯下走了一步, 拿起他掌心中的金链子:“还能自己走吗?”
虽是这样问,黎谆谆却没有等他回答,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南宫导打横抱了起来。
有了灵力后, 她即便不用大力丸也可以轻松将他抱起。
或许是这一幕看起来太怪异, 众人的视线一直追逐他们离开酒楼,直到黎谆谆的身影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他们仍在失神。
鹿鸣山不设宵禁,尽管天色已晚,街上仍是喧嚣热闹。
黎谆谆将他抱到了无人的巷子里,不知停在了谁家的院落后门处,她掌心一挥,那积满灰尘的石阶瞬时间变得一尘不染。
她将他放在了石阶上, 脑袋后倚着爬满绿藤的院门。紧接着,她也坐在了他旁边。
黎谆谆掌心里仍握着那染血的金链子,似是有些发烫,她缓缓张开手,侧头看了一眼南宫导。
她以为这一路走过来,他差不多也该活活疼死了,但出乎意料的是,南宫导还活着。
“辣椒好吃吗。”黎谆谆见他目不转睛盯着她看,从系统栏里兑换了一颗止痛的安乐丹,捏着他的双腮,将安乐丹喂了进去,“仗着自己能重生便为所欲为?”
她带着轻嘲的嗓音却并没有让他生气,南宫导垂下眸,望着她垂在身侧的手。
他慢慢地伸出手,小拇指搭在她的尾指上,似是无意,指节轻颤,带着不明意味的试探。
黎谆谆看了他一眼,又慢吞吞地别开了视线,没有抽开手。
盐霜似的月光洒了一地,石阶不远处的地面上不知是谁泼了水,微微凹陷的土地上积了一小汪清水。
“谆谆……”南宫导服用过安乐丹后,那难以忍受的灼痛渐渐减退,即便他的嗓音仍旧嘶哑,却能吐字清晰了。
黎谆谆以为他是想问她有没有改变心意,等了半晌,听见他慢慢道:“你过来,我将彩头给你带上……”
她没有拒绝,往他身边坐近了些,将掌心里染血的金链子递了过去。
链子的末端坠着一个小狗模样的吊坠,南宫导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两下,唇齿微合,念了净身决的咒语。
金链子变得崭新,就如同方才干涸的血迹从未有过那般。她微微俯身,垂首靠近了他,他身上淡淡的酒气仍未消散,此时又染了血味,说不上来的苦涩。
南宫导又念了一遍净身决,他身上的血污和酒味都不见了。
他们靠得极近,那骨节修长的手掌缠着金链子叩在了她的颈上,他直起脊背,身体向她的方向倾斜着,侧过脸看向她的后颈。
唇齿间吐出的气息滚烫,喷洒在她耳畔上。尽管黎谆谆与南宫导做过比这更亲密的事情,此刻她却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忍不住催促:“……好了吗?”
“嗯。”他将细长的金链子扣好,微微调整了一下方向,眸光凝在她的颈上,看了许久许久。
南宫导倏而笑了起来:“真好看。”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去吃辣椒吗?”黎谆谆轻吐出一口气,“我先前已经告诉过你,我与张淮之成亲是为了他的灵力。”
南宫导问她,他要怎么做,她才能不嫁张淮之。
黎谆谆明知道他不能吃辣,却说让他去赢彩头,便已是在回答他了——她不会改变心意,就如他不能违背自己的身体本能去吃辣。
他不知道她的意思吗?
南宫导知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南宫导习惯于将生活掌控在可控范围内,他人生的每一步都规划得详细精致,唯独黎谆谆是他生命中的一个意外。
她意外地因为南宫丞的缘故闯进他的生活,未曾留下太过痕迹又因为南宫丞突然地销声匿迹。
就在他已经将她淡忘的时候,黎谆谆便像是一颗重量级的原.子弹,精准打击下来,将他的生活炸得七零八碎,开出了一朵荒谬的蘑菇云。
一开始南宫导只想摆脱她的控制,他厌恶她一次次命令他,让他死到崩溃,死到麻木。他恨不得杀了她,只要她能彻底消失在他的人生中。
后来他与她互换过身体后,切身处地感受到了她的处境,他好像明白了她身不由己的难处,曾经无处可泄的愤恨,也随着她冲上来挡住的那一剑烟消云散。
至此为止,他还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冷静又平静的旁观者。
可自从进了君怀的幻境后,便好似有什么在悄无声息间改变了。他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