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光明地用“阿南”来称呼她。
齐路扬听后笑了,神态中充斥着鄙夷和讥讽,但他却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质问他:“你配么林嘉年?你觉得自己配么?”
配得上许知南么?配喊她“阿南”么?
他心知肚明,自己不配。
齐路扬又抬起了手臂,指向了不远处的那架黑色钢琴,手腕上带着的那块银色的百达斐丽在灯光的照耀下光芒刺目,字句铿锵地质问他:“你知道那架钢琴是什么类型的么?你知道那个人现在弹奏的是什么曲子么?你从小到大摸过一次钢琴么?听过一次音乐剧么?你知道她最爱的曲子是什么么?知道她最喜欢什么品牌的钢琴么?你甚至都喝不出来你面前的这杯咖啡的口味,你凭什么不离婚?你这种人配得上她么?你能给她什么?让她跟着你在那间租来的破房子里面受穷罪么?”
齐路扬一连串的质问,问得他哑口无言,每一个问题他都答不上来,每一个问题都令他惭愧羞耻,如鲠在喉。
他确实是不配的,万分不配。她是从小生长在城堡里的公主,养尊处优,锦衣玉食,而他只是个被抛弃在孤儿院的穷小子,连一枚像样的结婚戒指都买不起,凭什么可以得到公主?
最后,齐路扬又对他说:“我很了解阿南,她总是很冲动,孩子气,和你结婚并不是因为多看得起你,只是冲动地想要报复家里人,报复我,因为你足够贫贱,足够低等,足够让我们感到震撼。但是冲动过去后,她一定会后悔,说不定她早就开始后悔了,只是怕伤害到你这种人敏感的自尊心才一直没有和你提离婚。你就行行好,高抬贵手,主动放她一马,她会感激你,我也会感激你。”
其实他并不怀疑齐路扬的话,他也觉得她迟早会后悔和他结婚,但他还是死皮懒脸地没有提离婚,他自私地想等一等,再等一等,想多拥有她一段时间。他甚至不敢跟她提起自己见过齐路扬这件事情,更不敢和他提起他们的谈话内容,他害怕这件事会加剧她的后悔,加剧想离婚的念头。
可是他也知道她不爱他,所以早就做好了她随时会离开的准备,只要她提出离婚,他一定会答应,绝对不会拖累她。
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她竟然一直没有和他提离婚。
他侥幸地得到了公主,又侥幸地拥有了她六年。
他觉得自己十足幸运的,只是,不知道上天会眷顾他多久。就连那声在心间反复默念了无数遍的“阿南”,他也只敢在她听不到的时候悄悄地喊出口。
但是,只喊一声似乎有点不够,他做不到浅尝辄止,于是又贪婪地、小声地对着睡梦中的她喊了第二声:“阿南。”语气中又带上了些许的窃喜和激动,像是个成功偷吃到糖果的小孩儿。
许知南突然睁开了眼睛,眼也不眨地盯着林嘉年,那双大而灵动的狐狸眼中蕴藏着几分天真的困惑。
大半夜的,干嘛一直喊她?
还有,她好像,从来没听他喊过自己“阿南”,他总是喊她“知南”,特殊情况下,会喊她几声“老婆”。
她的目光明亮又专注,林嘉年心慌意乱,不知所措,神色瞬间就僵滞了,整个人呆如木鸡,连呼吸都忘了。
为了不被清算“熬夜之罪”,许知南决定先发制人,倒打一耙:“你把我喊醒了。”
其实他喊的点儿分贝,连老鼠都喊不醒,但林嘉年正心慌乱,心跳鼓动如雷,还以为自己的喊声和心跳一样响,所以丝毫没有怀疑许知南的话,脱口而出,言语慌张:“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许知南毫无愧色地彰显了一把自己的大度:“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她没有计较那两声冒失的“阿南”,林嘉年不由舒了口气,然后把她脸上的那缕碎发挂在了耳后,温声说了句:“继续睡吧,很晚了。”
许知南眼也不眨地看着他,理直气壮地说:“我睡不着了,你要负责的。”
林嘉年也是真的觉得自己有责任,温声细语地跟她商量:“我哄你睡?读睡前故事行么?”
许知南:“……”
夜黑风高又孤男寡女的,谁要听故事啊?
许知南板起了面孔,很是严肃地反问了一句:“我都二十八了,你就不能提出一点针对成年人的建议么?”
林嘉年似懂非懂,剑眉微蹙,漆黑的眼眸中透露着几分茫然,谨慎询问:“比如?”
许知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无奈又认真地发问:“林嘉年,你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嘛?”
林嘉年:“什么?”
许知南:“像我朋友圈里面那种明明发了美美的瘦瘦的自拍照却又配文‘哎,最近又吃胖了’的那种心机小绿茶。”
林嘉年:“……”
他的眼神中尽是无辜的疑惑,看起来像极了一条纯良无害的小狼狗,满脸都写着:我有么?
看来,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没有。
还是那样儿,茶而不自知,茶得清清白白,喜欢吊人胃口。
许知南气闷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懂就算了。”
她还把眼睛给闭上了。
林嘉年是真的不太懂她的意思。或者说,他担心是自己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