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晴空万里,沙漠一眼望不到边。
贺鸣尧来过这里很多次,熟门熟路,不会迷失方向,直到停在某个熟悉的沙梁面前,他坐了下来。
“小崽儿,能不能出来了?”
说话间,手腕上的图腾终于在这一刻完全展现出来,无形中有股神秘遥远的力量,像水波一样慢慢荡了出去。
耐着性子等了几分钟,沙漠依旧一片安静,贺鸣尧左右瞟了瞟,还是没有看到某只黑不溜秋的小狼崽儿从沙窝里滚出来。
贺鸣尧皱眉。
今天他必须得亲眼看一看小狼崽。
凭着血脉里微弱的牵引,贺鸣尧自力更生,在沙子里四处刨坑,好半晌,总算从不远处的沙窝深处揪出了某只扭扭捏捏的小狼崽儿。
说是小狼崽儿,倒不如说是一个硬邦邦的黑石头,巴掌大,丑兮兮的,有点脏。
贺鸣尧嫌弃,瞬间又把它扔远了,“一天天的,你说说,你赖在沙窝里干什么了?”
小狼崽儿还没反应过来,骨碌碌滚了老远,晕头晕脑的。
它早便开了灵智,思维和人类两三岁大的幼崽差不多,只是它还小,不能化形,更不想从外面这个硬邦邦的保护壳里爬出来。
那层封闭的、黑不溜秋的保护壳让它看起来像是一块小黑石头,平平无奇,完全没有寻常狼崽儿该有的模样。
隔着这层保护壳,它目不能视,只本能地察觉到那个讨厌的坏人又来了。
可是坏人身上有熟悉的同族气息,它一边纠结,一边不由自主滚了回去,嘴里呜呜叫着,想念地蹭着贺鸣尧的手腕。
那里有个浅绿色的图腾,是人类继承了大妖血脉的特征,同样也是贺鸣尧在去年冬天活下来的秘密。
去年十二月。
大雪纷飞,冬季冷风如刀割。
死亡开始以惊人的速度蔓延。贺鸣尧那段时间刚出了禁闭室,身体太过虚弱。
莫名其妙的,不论白天或是夜晚,他总是做梦,梦到儿时他躲在营帐里,冷眼望着远处炮火连天,转瞬便是贺母扬起悲伤的脸,想要伸手摸他却又摇头连连后退。
院子里有人疯疯癫癫地和他说,如果你开始不停的做梦了,就该到时候了,因为荒滩上的那些人就是这样睡过去的。
徐海文气得当场骂走了人,嘴里骂那人胡说八道,回了窑洞手却抖个不停,拉着贺鸣尧不让他继续睡,甚至把好不容易节省下来的萝卜干拿出来给他分。
周恒也慌了,拼命给他灌稀粥,王建明慌得只会在贺鸣尧耳边又哭又嚎,吵得他睡也睡不安生。
所有人都担心他快要死了。
那个疯疯癫癫的男人说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一旦开始了不停地做梦,谁也不知道这个人会在哪一天的夜晚,或许是今晚,也或许是明天晚上,在梦境里悄无声息地失去呼吸。
那天夜晚,贺鸣尧在窑洞门前坐了许久,眼前翻来覆去都是贺母悲伤的脸,沉重的黑暗一直拉着他往下坠,像是永无尽头。
他昏昏沉沉走进了沙漠,在沙漠里漫无边际的走,他像是走在云端上,脚下止不住发飘发软。
呜呜的风声在耳边刮过。
等待死亡似乎是一件很平静的事情,他出乎意料地冷静,前一秒倒在了沙窝里虚弱地闭上眼,下一秒又撑着一口气爬起来继续往沙漠深处走。
他想尽可能地逃离这一切,好像走得越遥远,他距离死亡就越远。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又冷又饿,后来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清醒时,远处忽然出现了一只狼。
是一只灰狼,身躯很小,肚子却明显鼓起。显然是一只怀了崽的母狼。
贺鸣尧曾经听人说过,荒滩上原来是没有狼的,后来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了一只,最后引来的狼越来越多,个个养的肥膘体壮。
好在农场出了手及时镇压,带着大量枪-支和火把,一次性把那些害人的狼群全部剿灭,从此荒滩上再也没有出现过狼的痕迹。
可是时隔这么久,沙漠里反倒忽然冒出了一只狼。
起初贺鸣尧也担心自己被这只灰狼吞了,他那会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同样都是死,他宁愿埋在沙窝里等着死了慢慢变成骷髅,也不想被咬的血肉淋漓,那可太惨了。
然而灰狼不知何故浑身鲜血,已然奄奄一息,状态不比虚弱至极的贺鸣尧好多少。
“…………”
它像是极有灵性,低头看了眼明显鼓起的肚子,绿色的兽瞳里泪水涟涟,默默伸过了爪子给贺鸣尧喂自己的血。
没等贺鸣尧惊疑,温热的狼血仿佛带着刮骨般刺痛,一瞬间在他的体内四处奔腾蜿蜒,继而向四肢百骸各处涌了过去。
慢慢的,他的手腕处渐渐显现出浅绿色的图腾,黑色瞳孔也染上了陌生的冷绿色。
下一秒,贺鸣尧彻底晕死过去。
第二天天光放亮,他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身上恢复了不少力气。
他得了灰狼的血脉馈赠,隐约感知到了对方的死亡和溃散,只能凭着微弱的血脉牵引,在附近的沙窝里找到了一只黑漆漆光秃秃的小黑蛋。
小黑蛋会滚会跳,会贴着他手腕上的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