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等周健家送了结婚日子以后,我妈就跟我说,既然结婚,还是领个结婚证比较好,我就和周健说了。
周健觉得挺好,但是他爹娘不高兴了,说我们家总是爱搞麻烦事,乡下结婚,哪里有领结婚证的?领结婚证还要跑到城里被单厂那边去打申请什么的,来来回回不都是钱?那东西有什么用?就我们家事多!
我跟我妈说,要不,算了,别领了,反正乡下都这样。可我妈坚持,说结婚是大事,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当然,周健对我还是不错的,同意了,说怎么的,他也劝服他爹娘,跟我去领。
可是就前几天,不知道他们家怎么弄的,说是周健姑父——徐震清,就租我们房子这家,不是在公社革委会当副主任嘛,可骄傲了,说是给周健推荐了这一届的工农兵大学生选拔,要是周健能选拔上,那以后就是干部了。
结婚的事情,暂时先放一放,尤其是领结婚证这回事,绝不能办,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说我爸妈是离婚的,我爸是下放的、劳改分子、四类分子,要是我和周健结婚了,推荐材料上还要填我的家庭状况,会影响周健。我……”
蒋丹停下来,用一种委屈但又不敢委屈的眼神看秦凝,嘴角扯了扯,苦笑:“我,能怎么办呢?”
秦凝问:“周健想去当这个工农兵大学生?”
“谁不想啊!选拔上以后,以后毕业出来就是干部啊!”蒋丹闷闷的说。
秦凝心里大叫:我不想我不想啊!
但开口的话是:“所以,是周健说要推迟结婚日子的?”
蒋丹摇头:“是我,我和我妈决定的。我妈说,这种时候,要是我非要和周健结婚,要是真的影响了周健,以后周健会怪我的,还不如大方点,干脆再看看情况。”
“周健没反对?”
“这个……是我们自己提的,不能怪周健。”蒋丹小小声的说话,嘴角挤出一抹笑。
“那,周健他,能选拔上?”
“应该能吧,他姑父徐震清帮他打点呢,说是给革委会好些人都送礼了。最主要是公社革委会王主任那边决定,我听周健说,所有亲戚都在出力,他姨父还从城里买东西回来,让周健家送去呢!现在就是还有一个副主任的侄子背景比较硬一些,但那个侄子文化还要低些,估计还是周健有希望。”
秦凝没再出声,心里真是抹了一把汗,怪不得公社王主任敢那么肆无忌惮的,在办公室就流露出猥琐样子,原来竞争还真挺激烈的,陶丽芬啊陶丽芬,啥都不知道,就把她按在了浑水里,这种事,叫她说啥好,唉!
两人又絮絮的说了好些话,秦凝眼看着过了下班时间了,才和蒋丹告别,往文化站拿了自行车回家。
东北地质大院的某个家属院里。
成屹峰刚踏进家门,任阿山就扑了过来:
“屹峰,让我看,伤成什么样儿了?啊?……嗳,挺好啊,没什么啊,哪儿伤着了?衣服脱下来我看!”
成屹峰笑着,把手里的一个大旅行包放下,扶着母亲的肩膀说:
“妈,我没事,我脸都没事,我身上怎么会伤着嘛,就是头发烧掉了一点,哦,手上有点,放心放心啊,怎么,爸他还是忍不住跟你说啦?哎呀真是的,都跟他说了我没事!”
任阿山没放手:“手给我看,哎哟……还行,头发……剪这么短……倒也还好。哎哟这个陆水芬真不是东西啊,就知道她不是东西,跟我说你皮焦肉烂,我看她才皮焦肉烂,她全家皮焦肉烂!”
成屹峰解着身上包袱的手顿住:“陆水芬?大伯娘?她……说我什么了?她怎么跟你说的?”
任阿山气呼呼的,但手还是拽住儿子:
“能怎么说,打电话啊!一颗米都不舍得送我的人,竟然打长途电话来说心疼你烧伤了,我信她个鬼!
还说秦凝是跟人家抢了对象,人家才要烧死她。成屹峰我问你,有没有这回事?秦凝要真是这样的,你还跟她掺和,我都看不起你!所以我想不是这样的,是不是?”
成屹峰看着母亲那憔悴又担忧的脸色,心头的火窜得“忽忽忽”的,包袱还在身上呢,愤恨地说道:
“这话是陆水芬说的?简直是放屁!你看我的脸就是个例子,你看,我这一点事都没有,她加油添醋的也太离谱了!她说我的伤就罢了,还败坏我对象名声,这我不能忍!妈,你们不跟她断绝来往,我跟她断绝来往!”
成屹峰本来还想跟母亲细细讲一下,这段时间在老家发生的事,包括秦凝找到的一个老中医,老中医治好他烧伤的神效等等,都要和母亲说一说。
秦凝给他搽了那药,他也是到了火车上才发现,自己脸上的伤痕几乎没有了,原先他还奇怪呢,怎么和林伯义他们吃饭,林伯义他们也没有问他怎么伤着的呢?原来自己脸上完全好了,根本看不出来了啊!
高手在民间,这老中医真是太厉害了!真是值得讲一讲的事。
可是,现在他人才踏进家门,母亲就和他说了陆水芬造秦凝谣的事,成屹峰决定,老中医的事他不讲了,直接就是说他没怎么伤着,根本没有弄到伤痕累累,陆水芬说的全部是谎言。
不是爱造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