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后悔自己舍弃了士人身份,成为低人一等的医工。
“不意卿为我乡人。”曹操也是沛国谯人。
他听懂了荀元衡的言外之意,也听过华佗的“神医”之名,这一刻心中燃起希望,当即起身对着华佗行礼,“志才为孤肱骨,仰卿竭力相救。”
“明公不必忧,戏君之疾可治。”华佗避礼不受,心中感慨曹公确实折节下士,待人至诚。
“只是戏君积病多年,肝肾羸弱,根基已损。”华佗向戏志才拱手,“切不可劳神伤体。”
“唯有清心安神,休养三年,则痼疾可愈。”
荀忻捧起漆碗,感受掌中温度不再烫手,忙坐到床沿,将药碗递到戏志才唇边。
戏志才低头喝完汤药,目光转向华佗,定定问道,“若只服药,我当如何?”
荀忻闻言,手中漆碗差点跌落,他没想到戏志才竟不愿等这三年。
兖州群敌环伺,东有刘备、吕布,南有袁术,黄巾常常侵境。这三年内战事绝不会少,戏志才或许因此不愿静养。
可……打仗能比命更重要吗?
华佗道,“若不能静心休养,纵然服药……”他摇了摇头,“余寿五年而已。”
荀忻听着戏志才低声笑了笑,“元化医术绝妙,活人性命。”他咳了起来,叹息道,“五年,足矣。”
曹操转身望去,沉声而问,“志才岂不惜命?”
“志才兄,岂不怜妻儿孤苦,不怜亲友悲痛?”荀忻扶着戏志才硌手的肩膀,叹息问道。
戏志才沉默,仍坚持道,“五年足矣。”
曹操转身对华佗行揖礼,“志才托付与卿,三年之期一日不可少。”
“将军……”戏志才想要出言相劝,奈何动气之下又咳嗽不止。
“我之爱君,非唯利而爱君才也。”曹孟德走上前,抚着他麾下谋臣的脊背,剖白道。
荀忻与华佗对视一眼,告辞退去,给这对君臣留下谈话的空间。
“望君惜身自爱,努力加餐,三岁过后,仍仰君为辅弼……”
走出门外,曹操的声音逐渐随风远去,庭中柿子树的秃枝上还残留着去年的柿子,红彤彤缀在枝头,被飞来的麻雀蹦跳着啄食。
荀忻笑了笑,“元化今后不若留在兖州。”
“佗生性散漫,好奔波游历,功曹美意我已心领。”华佗推辞道。
“元化不妨稍候些时日,不出半岁,曹公必有非凡之举。”
“此言当真?”华佗本来就打算在兖州待一年半载,倒是不耽误什么,他不去追问荀忻卖什么关子,只道,“佗拭目以待。”
……
不久后曹操击破汝南、颍川等地投靠袁术的黄巾,转而屯兵许县。
“将军。”荀彧起身离座,将钟繇从长安送来的传书交给曹操,“天子东还雒阳。”
曹操坐在案后,接过竹简展读片刻,抬头问荀彧,“时机至否?”
“至矣。”荀彧与他对视,颔首肯定。
曹操放下竹简,笑道,“岂非天助乎?”
他当即传召谋臣武将,齐聚县署内。等人都来齐了,曹操拿着竹简,“长安来报,杨奉、韩暹奉天子东还雒阳,诸卿有何建言?”
他望向座中的毛玠,几年前他征辟毛孝先,两人第一次见面,毛玠就为他定下了“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战略计划。
毛玠接收到曹操的眼神,起身道,“玠以为,如今天下分崩,百姓流亡,人心思定。诚宜奉天子以令不臣,勤修耕植,积蓄军资,如此霸业可成矣。”
在座的荀忻在心中点头,毛玠的提议除了“奉天子”之外,还提到种田、攒钱,打仗打的就是粮草和钱财,无钱无粮寸步难行。
荀忻垂眸,开始思索还有什么赚钱的方法。
众文吏闻言没有异色,而诸位将领却皱起眉头,曹仁道,“如今天下未定,兖州境外强敌环伺,杨奉、韩暹挟持天子,拥兵数万,与张杨互为掎角,恐怕难以相制。”
曹仁单纯地站在将领的角度思考,雒阳中的军阀们兵强马壮,如果要打仗,兖州兵马不一定有胜算。
当然,这不是他们反对的最重要原因,没说出来的原因大家心知肚明,无非是觉得没必要迎奉天子。
可以,但没必要。
程昱见此拱手道,“海内人心思定,迎天子乃长远之计。从今以后,人有兵马,我有大义。”
“王道之师,征讨有名,岂有不胜之理?”程昱同样仅仅从作战的角度切入,论述有天子作为吉祥物的好处。
夏侯渊低着头,嘟囔道,“汉室之名,亦有限矣。”
诸将听在耳中,心里想着可不是嘛,按照现在这诸侯割据的局势,人人有自立之心,还有谁把天子当回事?
荀忻面无表情地赞同这句话,历史上曹老板迎了汉献帝之后,也没能真的“挟天子令诸侯”。
刘备称曹操为“奸臣”,周瑜直言曹操“虽托名汉相,其实汉贼”,诸侯们心里恨不得曹操赶紧将汉帝杀了,才好有理由讨伐曹操为汉帝复仇,有谁真的被曹操要挟到了呢?
因此所谓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其实应该是毛玠所说的“奉天子以令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