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肆说话。
园子里四处开阔,也没外人,还有许云雾身边的丫鬟,姜肆便没拒绝,问了他一些念书的事情。
只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许云雾另一个丫鬟忽然过来:“陛下来了!王妃请姑娘到前头去。”
姜肆诧异。
她临走之前还听薛准说起他还有不少的奏折要批,兴许要到半夜呢,怎么这会儿来恒王府了?
她连忙往外走。
薛平左顾右盼,也小心地跟在她身后。
薛准坐在上位,底下是陪坐的薛绗,只是薛绗跟屁.股底下着火了一样,左扭右扭坐不住,他也不跟薛准说话,俩人面对面坐着,却像是哑巴。
姜肆出来的时候薛准正在低头吹茶,上好的碧螺春,浅浅洇着一汪绿。
听见动静,薛准抬头,朝她笑,目光落在她身后,问:“方太医没和你一块儿?”
姜肆说不在一块儿:“他还有别家要诊,已经走了,说是兴许不过来了。”
薛准哦了一声。
姜肆便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还有奏折要看?”
薛准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咳嗽一声:“只是路……”
一个过字还没说完,他就看见了从后面蹑手蹑脚出来的薛平,满脸通红,别说像他在自己跟前了,他在自己爹娘跟前指定也没这么羞涩过,而他那双眼睛还在看着姜肆。
薛准忽然就面无表情了:“只是忽然想起,奏折是看不完的,也该劳逸结合才对。”
姜肆并没察觉有什么不对:“说的也是。”毕竟年纪也上来了,不再和从前年轻时候一样有精神,若是再休息不好,恐怕还要生病。
他们俩自顾自地说着话,旁若无人一般。
薛绗是早有心理准备,许云雾问过姜肆以后就告诉了薛绗,所以他知道姜肆是姜肆。
但薛平不知道。
他一脸懵地看着姜肆和自己的叔伯聊天说话,语气熟稔,态度亲昵。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自己有点不高兴。
偏偏薛准叫他,薛平磨蹭了一下,上前行礼:“六叔。”目光又飘到了姜肆身上。
一直到所有人都坐下了,他的目光还是依依不舍。
薛准坐最上面,薛绗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就坐左边,对面是姜肆,姜肆下首是薛平。
隔着一张小几,薛平又蠢蠢欲动,提起来先前他们俩没聊完的话题:“我娘前段时间……”
薛准在和薛绗说朝堂上的事情,姜肆被薛平吸引了注意力,忍不住侧耳去听,她和许云雾也有好久没见过了,许云雾又是报喜不报忧的性格,她总怕薛绗给她委屈受。
她听得认真,薛准却没听。
薛绗提心吊胆地说着早上御史的事情,一边忍不住抬头去看薛准的脸色。
临近黄昏,暮色斜阳,洒金阳光从外面浦沿进来,混着窗棱的斑驳光影,影影绰绰,恒王府的堂口深,那点光照不到薛准身上,却映衬着姜肆的半个身体,一半明、一半影。
本来姜肆穿的素色衣裳,偏偏爬上了夕阳的暖黄,唯有影子仍是黑的,慢慢落在了薛准的膝盖上。
薛绗抬头的时候,正巧看见薛准的手放在那团影子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姜肆,再看一眼薛准,认出来他手停留的位置是在她头顶簪着的步摇影子上,指尖微动,似在拨弄那一串圆珠。
但姜肆一无所觉,她仍含着笑听薛绗讲许云雾的事情。
薛绗忽然打了个激灵,一股熟悉的害怕涌上他的心头,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薛平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整个耳朵尖都是红的:“爹?”
薛绗拼命给他使眼色。
薛平不懂,见他使劲眨眼不说话,以为他眼睛不舒服:“爹你眼睛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
薛绗:“……”这孩子没救了。
他只能寄希望于薛准不会发火。
可等他再抬头看薛准的时候,却发现薛准仍旧保持着那个动作,手指没动了,只半握着拳,拿指节的边缘轻轻挨着姜肆脸颊影子模糊的边缘。
薛绗怀疑自己疯了。
他怎么能在这么个动作里,品味出了一点小心翼翼?
想象中的大发雷霆没有,他甚至看见薛准微微撇头,闭上眼不去看聊天的两个人。
薛绗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想不明白。
他一贯会把想不明白的东西拿去为难许云雾,两个臭皮匠,终究能凑出一个约摸准确的答案。
薛绗问许云雾:“我看他仿佛很介意,怎么后头却又不阻止?”
许云雾瞥他一眼:“介意又怎么了?他还能大喊不许和四娘说话吗?”别说薛平只是个小辈,就算不是小辈,大庭广众下喊出来,难不成是想叫谁难堪不成?
可薛绗不认可她的说法:“以前他也不是没大庭广众之下喊出来过啊!”
他说的是姜肆死了以后。
朝堂上有人提起要先立皇后,那会儿谁也没想到,他们一提皇后两个字,薛准就在朝堂上落了泪——姜肆才死了半年。
他喊的不是不许和姜肆说话,他是在剖白自己的心。
许云雾眨眨眼:“呃……那就是他不想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