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后悔。
薛准的手还触碰着姜肆的脸, 指尖被泪水染湿,微微冰凉,可他的心是热的。
他反复地问, 像是不确定一般:“不后悔?”
姜肆都笑着说:“不后悔。”
一直到再上朝的时候, 薛准的一颗心都在扑通扑通地跳, 连带着之前那些看不顺眼的大臣们在他眼里都变得顺眼了。
他难得有了好脾气。
皇帝脾气一好, 底下的大臣们也就蠢蠢欲动,他们旧事重提:“陛下,家人子们都已经进宫,之前商议好的为太子殿下选妃,也该有个章程了。”
御史台有人站出来:“陛下自己不想立皇后, 总不能让太子也走您的老路, 您有太子, 可太子无后若一直拖下去,难免让人议论。”他们觉得自己是对的, 天底下的人可以无后,但为君者不行。
瞧瞧以前的那些皇帝, 儿子少的,注定朝代续不长。
薛檀站在最前面,气得整个人都炸了。
他刚想站出来说话, 好友季真就从后面站出来,不阴不阳地帮他怼人:“御史台什么时候从监察百官改头换面监察起陛下和殿下的后院来了?”
之前他们也不是没干过这事儿, 同样被阴阳过, 可惜不长脑子,也不长记性。
“哼,殿下身为人子,不娶新妇也无子, 是为不孝;殿下身为储君,是为不忠,天下年轻人以殿下为先,殿下却并没有作为表率,这是不仁不义!”御史昂首,“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行为,必定为天下人所耻笑!”
“御史大人在朝堂上大喊大叫,又胡乱议论储君,岂不是更加不忠?”季真翻了个白眼,拱手朝向薛准,“陛下,这等不忠不礼之人,放在朝堂上才叫贻笑大方。”
薛准心情好,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季真斜眼看御史:“建议罚俸,想来御史大人手头没钱,也就不会天天闲着没事去那些下九流的地方听人嚼舌根了!”
朝堂之上无人敢应。
他们实在被这位陛下搞怕了,十多年前上一个这样说话的人,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种地呢。
果然,下一秒,薛准说:“嗯……准了。”
没人再敢说话了,甚至有人在心里想,何苦来哉,现如今这样保持现状,安心吃俸禄不好么?何必上赶着作死呢。
等到下了朝,薛檀拉着季真急忙跟上薛准:“父皇今日看着心情很好,是有什么事吗?”
薛准笑慢慢收敛,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该怎么告诉面前的薛檀,他亲娘回来了?
他看向眼前的薛檀。
儿子长得快,几乎风一吹就长大了,姜肆走的时候他连路都走不稳,后来的二十年,他也习惯了没有娘亲的存在,如今他忽然拉着仍旧十八岁的姜肆告诉他这是你亲娘,他会信吗?
他的那一点高兴忽然就荡然无存了。
薛准扯了扯嘴唇,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薛檀不知道父皇为什么忽然又不高兴了,下意识地想是不是自己这话问的有什么不好。
而季真一直在旁观,他想起了前段时间见到的姜肆和薛准的相处模式,也看出来了薛准的春风得意,目光微闪,觉得自己抓住了重点。
当着薛准的面他不好说什么,等人走了以后才拉着薛檀问:“最近那个楚姑娘还有找你么?”
薛檀说没有。
姜肆最近忙着学医术,一天十二个时辰恨不得除了睡觉都住在太医署,她想学,方清词就教,所以一天都填满了,自然没什么空闲,但也偶尔会给薛檀带几句话。
“她最近忙,兴许过段时间忙完了就找我了。”
季真:“……”你瞅你这卑微的样子。
他都没好意思讲难听的话,不然他就得当着薛檀的面说他你这和我那些等我爹临幸的姨娘有什么区别。
偏偏薛檀自己意识不到有什么不对,他就算有再多的话也没法讲出来。
只是多少为了好友生气:“她说忙你就信?”
薛檀一脸认真:“怎么不信?我有一回去瞧过她,她跟着方太医杵药呢,一身的药味,眼看着十分认真,这于她来说,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是好事。”
季真觉得,他迟早得被好友给噎死。
他无力地扶住额头:“行,你说得对,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薛檀笑了笑:“没有,我知道子复是为了我好,但她真不是那样的姑娘,我明白的。”
季真撇嘴。
他不信,他要亲自逮住姜肆的小辫子,看看到时候薛檀还有什么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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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准回到未央宫,正好看见姜肆在翻医书。
“今天方清词又给你出难题了?”他坐在姜肆对面。
姜肆说是:“他的医术比起方师要精进一些,有些地方我看不明白,得把书找出来看上一遍。”
她面前放了厚厚的一叠纸,有些上头已经写了很多的东西,密密麻麻,字写得又小,看着都眼晕。
“回头叫梁安帮你把这些纸页都合订起来,省得你弄丢了。”
姜肆正看得入迷,随口应了一声,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