薅起狐狸就跑的燕处一直窜到临镇范围以外,才勉强舒了口气。
一人一狐在荒郊野岭的僻静小道上对着气喘吁吁。
片刻之后,从刚才惊魂未定状态中回过神来的燕处立刻指责,“明明是我抱着你跑的,你喘什么?!”
正耷拉着耳朵吐着舌头的黑狐闻言一愣、它矜持地收回了自己的舌头,摆正蹲姿、脑袋上的狐耳也重新支楞起来。
旋即,高贵冷艳地“呵”了一声,又道:“你跑什么?”
燕处振振有词:“那你也没拦我啊!”
岂止是没有拦,简直是再乖巧不过了,就连燕处情急之下薅下好几根毛,都没有找他麻烦。
……
…………
彼此都对真正的理由心知肚明,这场五岁小孩吵架的结果就是双方同时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过了一阵儿,是燕处先打破沉默,他戳了戳狐狸的黑毛,“喂,你先去那个镇子上看看。”
黑狐身上的毛都炸起来了,整只狐狸都因为蓬起的毛发大了一圈儿。
它往后跳了一步、冲燕处龇牙,“凭什么?!你怎么不去?”
燕处大声:“我不敢!”
他怂得理直气壮。
既然师兄从锁妖塔里出来了,那肯定已经发现。
不管是困龙锁上动的手脚、还是锁妖塔外的障眼法……
把老祖宗留下的镇派之宝弄了个半毁,还在锁妖塔外这种门派重地搞小动,师兄会生气吧?肯定会生气的!
而且锁妖塔异动的时候,他还不在山门之中。
想到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化蛟的那次不算,那会儿师兄他神志不清楚),师兄让他“好好担起掌门之责”的交代,燕处难得有那么一咪咪心虚。
……
…………
当年二人的师父自知寿数将尽,最后一次替弟子卜算,却算出大弟子命中有一大劫、他无法算出此劫内情,只隐约指向与锁妖塔相关,而天上山历代掌门肩负镇守锁妖塔之责……
前掌门思索良久,将小弟子召来,二人谈了一夜。
第二日,天上山的掌门继承人便被定为了燕处。
不出几日,掌门逝世,于是燕处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天上山的新掌门。
其实,也没有那么“顺理成章”……
天上山每一位掌门人收第一个弟子的时候都是再三斟酌,不只是天上山如此、其他门派亦是如此,因为那往往是默认的继承人。
一般而言,若非掌门首徒犯了大错,继承人轻易不会换。
而江路岂止是没有犯错,他简直是一个模范大师兄,门派弟子的人心所向。
现在掌门直接越过了这位如无瑕美璧的大师兄,将位置传给了那个整个天上山闻名的小魔星。
一时之间,流言四起、人心浮动。
燕处倒是没把那些放在心上。
他本就是一个相当自我、行止由心的人,在和师父提出这个办法的时候,就已经能猜到当时的情形了,他对那些人的想法也一点儿都不在意。
——有本事当着他面说啊?
看他不把人打得满地找牙。
打不过他就别逼逼,这是当年燕处横行天上山的资本。
但是别人无所谓,师兄那边怎么想?
燕处不知道,也不敢猜。
事实上在事情定下来之后,除了师父过世的丧仪,师兄弟二人再也没有碰过面。
是燕处在故意躲着自家师兄。
他不知道怎么同对方解释这件事。
那晚师徒俩交谈之后,一致认同将卜算的结果瞒着师兄/大徒弟。
——按照江路的性格,就算这是个死劫,他也宁愿应劫而死,也不愿意牵连到别人的,特别是这个别人还是他师弟。
既然解释不通,就干脆躲着。
门派中的流言愈演愈烈,甚至连他谋害师父这种话都出现了,虽然燕处觉得师兄不会听信那些,但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想听到类似的质问从师兄嘴里说出。
但是到底是一块儿长大的师兄弟,对于燕处能躲的地方,江路再熟悉不过了。
毕竟以前每次燕处躲起来偷懒,都是这个师兄奉师命把人抓回来的。
于是燕处也没躲多久,就被堵了个正着。
江路向这位已经成为掌门的师弟下了战帖。
——果然生气了。
燕处心想。
他甚至大概猜到这一次比斗之后,自己在门派里面本来就艰难的情况,会雪上加霜。
不过,他本来对这些就不在意。
要是师兄揍他一顿就能解气,好像也不错。
这么想着,燕处接下了战帖。
……
……他胜了。
……
…………
将剑锋抵到对方的脖颈上的时候,燕处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以至于凌厉的剑气在对方脖子上添了一道血痕。
四周观战的门人鸦雀无声,整个擂台连同周围落针可闻。
燕处知道,并不是对方故意相让,师兄的性格做不出那种事……
但是和“相让”似乎也没有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