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名叫霍清川的少年清点了一遍人数无误,面上没多余表情,只简单地说,“按年纪列队。年纪最大的在前。”
被杨先生几句话严酷敲打的小童们,从正堂大门进来时的兴奋劲全没了,一个个耳边都哄响着那句“五年只留下四人”……迅速在长廊里排成一列长队。
年纪最大的李豹儿站在队列第一,年纪最小的冯阿宝排在最后一个。
排在第二个的是吴雁子。他只比李豹儿小半个月。
阮朝汐今年十岁,月份比吴雁子小两个月,排在第三个。
陆十比她小了半岁,排在她后面。
霍清川领着其余三名青袍少年,从队头的李豹儿开始,挨个打量。
他是少年里最年长的,性情并不热络,每个小童面前只略停片刻,记住了相貌,简短问询一两句。
“叫什么名字。有何殊才?”
李豹儿个高胆大,毫不畏惧地对视, “李豹儿。俺力气大,可以单手举百斤大石头。杨先生夸俺筋骨非凡。”
霍清川点点头,走到下一个,继续盘问,“叫什么名字。有何殊才?”
“吴雁子。俺跑得快。乡里跑得最快的就是俺了。”
……
走到阮朝汐面前时,霍清川惯例问:“叫什么名——”脚步忽地一停,已经到了嘴边的字句硬生生顿住了。
他盯着面前殊色精致的眉眼,挑眉,“女娃娃?”
阮朝汐:“……”
阮阿般是个穿小郎君袍子的小娘子,虽说同行的童子们不知情,但杨先生和荀郎君都知道,逃难被救出的百来个妇孺也都知道,并不是什么秘密。
因着阿娘临终前的严厉叮嘱,阮朝汐坚持不肯脱她阿娘一针一线缝的小袍子,不肯承认自己是个需要遮遮掩掩躲避山匪的小娘子。
但是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和当众被挑明出来,还是两码子事。
阮朝汐绷紧了小巧下颌,顶着四面八方盯过来的各色视线,不吭声。
不承认,不否认。
霍清川身侧,一个生了双潋滟桃花眼的高挑少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插嘴提醒,“霍大兄,周屯长昨日带了句话过来……”
霍清川点点头,他也想起了周敬则的提醒,“说的应该就是她。”
视线挪开,不再追问她是小郎君还是小娘子,惯例询问,“叫什么名字,有何殊才?”
“阮阿般。”阮朝汐绷着脸答,“不知道有什么殊才。”
霍清川:“……”
他放弃了继续询问,默然往前跨步。
才走出一步,脚步却又顿住了。视线这回盯住的是唇红齿白、长得嫩生生的陆十。
问得还是那句:“女娃娃?”
陆十正在瞧热闹,热闹突然烧到了自己身上,吓了一跳,委委屈屈分辩,“我不是女娃娃……”
霍清川紧盯着陆十,抬手比划了一下身高。
按照年纪排列的十几个小童,个头当然前高后矮,到了陆十这儿却突然凹下去一块,仿佛倾斜坡地莫名被人挖了个坑。
“快十岁的男童,这么矮?”霍清川疑心大起。
前头阮阿般的相貌更为姝丽,但眼前这个陆十,无论是相貌个头还是说话,也像个小娘子。
杨先生把今年这批小童交给他看顾,若是闹出了意外,他需要担责的。
其余三名少年走近,把陆十从队伍里提溜出来仔细查看。霍清川皱眉说,“周屯长昨日带话过来,只说有一个特殊情况,没说有两个。”
旁边生了双桃花眼的少年左瞧右瞧,越看陆十越像女扮男装的小娘子,提议,“刚才那个肯定是了。这个不确定是不是。要不然把娟娘叫来吧。叫娟娘脱了他的裤子查验……”
陆十雪白清秀的小脸蛋上露出崩溃的神色。
堂堂正正的小郎君,被怀疑是小娘子。与其被一个陌生女子领走脱裤子验身,还不如当着一众男童的面直接脱裤子。
陆十挣扎着不肯被带走验身,索性往下一扯腰带,直接把裤子脱了。
当众遛鸟。
霍清川瞧了个清楚,哑然摆摆手,吩咐其他少年退后,陆十重新入列。
“叫什么名字。有何殊才?”
陆十沮丧地扎裤带,“陆十。殊才……或许是长得好?杨先生说,我原本是不能入选的。但坞主吩咐今年着重挑选相貌出色的小童,我就被选进来了……”
周围童子们捂着嘴偷笑。
“……”霍清川放弃了询问,默然往前跨了一步,继续盘问下个小童。
四名少年走在前头,带领着十二名小童往后院安置。小童们排成一列,规矩地垂手跟随行走。
他们被领去的院落是绝好的一处院子,庭院空阔,草木葱茏。粉墙边栽种着几排红彤彤的枫树林,乍看仿佛天边的火烧云落进了院子里,秋雨都挡不住那抹明艳嫣红。
鹅卵石子路蜿蜒曲折,刻意铺得弯弯绕绕。
绕过一小丛竹林,路过人工开凿的鱼塘,前方朝南方向现出一排三间青瓦大房,长檐歇山顶,四角蹲着脊兽,窗棂雕刻出五福图样,隐约透出屋里的长案短榻屏风等摆设。
小童们精神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