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
危素满手是血,她的骨笛垂在身侧,已经不再吹奏,可那些凶尸还在肆无忌惮地伤人。
危素垂着头,长长的发丝掩盖了她的神情。她低声:
“我……控制不住他们了。”
“他们都是赤奴最忠诚的战士,却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我的错。”
她的眼睛看向乔栀:
“杀了我。”
乔栀的手中握着剑。
她退后一步,“不……”
危素定定看着她:“孩子,听我说,我现在的身体已经破败不堪,但是崔璟会想方设法地保存住我的肉/身,只要有我在,他们就能不断地造出凶尸,所以想要彻底地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只有杀了我。”
“我撑到如今,也只是想见你们兄妹二人一眼而已。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可是,我不是的,我不是崔栀。”乔栀有些慌乱地说,“您的女儿……早就在那场大雨中,被崔家的人……”
“你是的。”危素温柔笑着,语气笃定,“你先前痴傻,就是因为魂魄不全去了异世。我一直都在寻找让你回归完整的办法……但可惜,有些太晚了。我的孩子在外面漂泊那么久,肯定很辛苦吧?娘亲知道你一定会回到娘的身边,所以娘亲一直在等你,一直、一直……”
乔栀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一刻她甚至觉得对方不是千年前早已作古的人,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等候在此,真的只为与她的一次相遇。她眨了眨眼,一串眼泪落下。
随即惊讶,她竟然……有眼泪了?
危素温柔擦去她泪水:“别哭啦,栀栀,在赤奴人的传说中,至亲的泪会化成一场黄泉路上的大雨,你忍心看阿娘被大雨淋湿吗。”
乔栀再也顾不得了,她紧紧地抱住了女人,泪如雨下:“对不起,娘,我太自私,我好不容易才遇到你……我希望你来生也还记得我。”
她真的愿意将所有委屈都对着这个人说:“娘,我在那个世界过得一点都不好,一点都不开心!只有奶奶对我好。我常常会想,就算是我在那个世界消失了,也不会有人为我伤心哭泣的吧?”
危素叹息着抚摸少女的额发。
她的眼中满是怜爱:“是我们相遇的太晚,阿娘来不及好好地弥补你……”
她将额头抵在少女的额头上,“阿栀你知道吗,其实这世上的好多人都只是普通人而已,他们一生也没有被好好爱过,一直在生活的泥泞中挣扎,所以他们也不知道该怎样去爱自己的孩子。”
“可是,我总是在追寻……”乔栀哽咽着问,“这对我来说,是枷锁吗?”
“是绳索,是不让你落入万丈深渊的绳索。”
危素轻柔地拥抱了她,身影却慢慢地淡化,她用最后的力量凝聚成了影像,送入乔栀的脑海之中,并且做出了一个结界,将二人笼罩其中,令众人所见,皆为她亲手持剑,斩杀妖魔。
最后,她化为灰烬散去,只剩下一只骨笛留在原地。
乔栀感到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包括她的衣袖慢慢地从掌心消失,身体一寸寸消瘦下来,还有那从她指缝之中散落下来的齑粉萤尘……
“她死了?”有人小心翼翼地问。
“怪物死了!太好了,太好了!”
“就是这位小娘子杀了怪物,拯救了我们大家!”
人们看着她手中的剑,目光灼灼,“我认识她,是崔家那个小傻子。”
“竟然是她阻止了这一切吗?”
“是她救了我们!不愧是将门之家,纵是一介女流也有如此魄力!”
“谢谢你,姐姐!”
一朵花被那个孩子递上。孩子的脸上带着感激的笑容。
乔栀看向天边,那轮巨大的血月还高悬于天际,所有人都以为是她解决了怪物,护佑了整座皇城,保护了整座皇城的人。
可是只有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成全,是千年前那位母亲对女儿的成全。
在这一刻,她释然了。
对于亲情的渴望,在危素的那个拥抱之中,释然了。
危素不知动用了怎样的力量,将关于现代的景象传进了她的脑海。她告诉了她一直在追寻的答案。
其实,她一直都身在其中。
妈妈也曾在她很小的时候,给她亲手做过好看的裙子,也曾在她高考的紧要时期,半夜起来为她煮面。
她的爸爸在工地上忙碌了半天,裤脚满是泥土,却笑呵呵地送她一块琥珀,说能保佑平安。
他们只是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在她失踪的那些日子里,
她看到爸爸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
妈妈突然半夜惊醒,失声哭泣,妹妹每天都会打开冰箱,看一眼那个抹茶味的冰激凌,一向贪吃的她,却没有伸手拿走。
看到奶奶佝偻着腰,张贴寻人启事……
原来忘情诀是要她重新唤回对爱的感知。
而她所以为的不爱,其实只是记忆在欺骗她,是她自己,忘记了那细节透露出的点点滴滴的爱。
我们总是身在其中,感受不到,却去追寻最虚无缥缈的东西,殊不知最珍贵的,早已就在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