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修士皆避入了异界,筑基期的精英弟子也被元婴长老护着入了界门,不成想,他们去了异界,却完全不能修炼,因为他们被天道判为“逃界者”。
逃界者是什么,明静并没有细说,他所记叙的重点,是在魔界入侵之事的后期以及那之后。
明静自己是个资质平平的筑基期修士,自然没有被师门长老护着离开的福气,好在他有那么点运气,抱着拼死的决心去往了苍梧杀灭魔族,竟然还一路有惊无险地活了下来。也许是出于怜悯,也许是觉得再存着也浪费,当时,他们这些留下来的修士都被师门留下了大堆的丹药,辟谷丹、灵气丹之类的取之不尽,他们把这些丹药带到了战场分给了别的修士,后来干脆分给了因为魔气侵袭没有饭吃的凡人充饥。
云渊陷落一役一打就是十几年,修士死伤惨重,凡人更是十不存一,就在这个时候,那些离开的落月宗修士都回来了。
他们炼制丹药分给修士和凡人,还出手杀灭魔族,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
明静特别高兴,虽然他被宗门抛弃了有些难过,可是宗门回来了,他们这些人总还是有家的。
他没想到掌门、长老和师兄他们回来,是因为他们成为了“逃界者”,三千世界,他们无处可去。
明静有个师兄,天纵奇才,年纪轻轻就成就金丹,对他一直很好。师兄回来之后对明静比之前更好,恰逢落月宗内留下的修士也有死伤,明静就被自己的师兄带在身边,一起帮掌门和长老处理杂事,“逃界者”这个词,几次进了他的耳朵。
也因为常在主峰伺候,他亲眼看见了那时刚接任长生久掌门的秦湛尊者来了落月宗,和掌门密谈了整整一夜。
几日后,落月宗禁地内,秦湛等四名长生久正罡境尊者和落月宗的五位元婴道君一起施了个庞大的法术,明镜亲耳听见秦湛对掌门说:“从此无争界道统归于你宗,我长生久退守孤山。”
又过了两天,明静吃下了师兄给他的“灵丹”,从此被废去修为、毒哑嗓子,被囚于幽涧。
“……我自问上无愧苍天,下无愧宗门,却要死在此地,死前唯有二愿:一愿落月宗道统断绝永堕魔境,二愿师兄长生千年,无可行之道,无可信之人,生不如死,道消而人犹存!”
师兄前面还有两个字,应该就是明静那个师兄的名字,可惜年代久远,那两个字被苔藓所蚀,实在辨认不出了。
最后这两行可谓字字啼血,恨意冲天,让人看了之后不禁心头发凉。
“骗子!无争界的人都是骗子!”
颤抖的手指着那石壁,文黎一双浑浊的灰色眼睛死死地盯着宋丸子:“你看,落月宗根本没有道统!是长生久,是长生久帮着他们一起蒙骗了天道!我们医修没有输,我们从来就没输过!”
逃界者……
道统……
长生久……
宋丸子搓了搓自己的下巴,只觉得千头万绪中有一个点,她就要抓住了。
看这个食修神色平静,文黎越发不能平静,他状若癫狂地说:“那些骗子做的孽又何止这些?!他们一定做下了更多伤天害理之事来掩盖他们道统不正之事。逃界者……逃界者便是被天道所弃之人,修为不得寸进,不能与各界灵气通联。道统?逃界者如何会有道统?!偏偏他们活得好好的,偏偏他们披了一张借来的人皮就能做尽天下龌龊之事!如今又把小阿伶害成了这个样子!”
拉着蔺伶默默后退了一步,宋丸子的想起了那日她与落月宗立下第二场道统之争的约定,却突然降下了天罚,那时,她是在喊天道……吧?
文黎终于平静了下来,手中扔执着那灯,他慢慢转头看向宋丸子说:“这几日,听闻宋道友在上面帮助我们这些人解除丹毒之苦,甚至还能消去体内煞气,可见宋道友也是个良善正直之人。”
这赞誉宋丸子可要不得,她摆了摆手,心中昔日对落月宗行事的种种不妥之处和猜测都一一落了地。
文黎拧着唇角,很艰难地笑了一下:“我在这里百多年,看着别人受丹毒之苦,心中也觉不忍,可惜灵力被封禁,只能勉强用石毒和这幽涧中生长的毒菇调制一种□□,帮他们以毒攻毒,勉强续着性命。”
“前辈身处逆境还不忘济世度人,才是真正的良善端方。”
“宋道友,你既然知道了落月宗根本不是此界正统,那你的道统之争打算怎么办?”
宋丸子还没想好,第二场道统之争她之所以一开口就是二十年,想的便是用二十年的时间教出千百个食修,到时候即使落月宗落败,趁机以停丹为要挟,她也能让这些食修撑起修士们的各种供给,如今她只有十二个徒弟,要是真把落月宗扯落在地,对着无争界来说怕是要有一场泼天祸事。
“我打算远去一趟东海,海渊阁也有丹修分支,我用落月宗的秘密与他们携手,应该也能……”
“不。”绿光中,文黎又笑了,“你什么都不用做,师姐说过这无争界以邪路为正,以欺瞒为理,长此以往必有滔天祸事,宋道友只要袖手旁观,我们就能看着这无争界……”
他铁灰色的手痉挛似的扭曲着张开,仿佛放飞了一团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