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实有些累了。
“上官梨,你最好弄清楚自己的身份,老实本分一些,李家那样的高门望族哪里瞧得上你……”
不待他将剩下的话说出口,我便“噗通”一声跪下:“奴婢明白,自己不过是个贱婢而已,绝不敢生出丝毫妄想。”
我话音一落,殿内顿时沉默许久,不一会儿,我便被一只大掌拎起,紧接着他一言不发地为我褪去衣衫,抱着我躺上了龙榻。
我侧身背靠着他胸膛,任他从后紧紧揽住我,灼热的呼吸滚落在耳边,不知过了有多久,他忽然开口沉沉唤了声我的名字:
“上官梨。”
我闭上眼,全当自己已经睡着,并未多做理会。
但他的声音却没有就此停止,反而抵着我耳廓,郑重其事道:
“我不会嫌弃你。”
如同宣誓一般的话语,我却只想笑,我想到了曾经某个遥远的午后,我提着一篮子吃食跟在将将被当众罚跪完的少年身后,叽叽喳喳唠叨个不停:
“季桓,陛下他不过是一时气急,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那些奴才惯会胡说八道,等回头我替你把他们都收拾了。”
“季桓你笑一个吧,我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嫌弃你,永远都喜欢你!”
当年的信誓旦旦犹在眼前,拳拳真心做不得假,然而真遗憾啊……
我要食言了。
……
眼下已是深夜,季桓揽着怀里的人,确认她已经睡着后,方才将她的身子翻过来,小心翼翼地替她上药。
他今日的话或许当真伤着她了,但他便是见不得她那一副与李恪患难情深的模样。
呵,青梅竹马又如何,若是会喜欢,早便喜欢上了,哪里轮得到他如今来惺惺作态?不过是趁着她落魄稍稍给予一些温情,然后这蠢到家的女人便轻而易举地上钩了。
最可笑的是,居然还提起那早已不作数的婚约,她也不想想,那些世家大族有哪个接纳得了她如今的身份?
诚然他身为帝王,轻轻一句话便能将这所谓的婚约驳斥,但他最怕的却是,她当真被这温情迷乱了双眼,李恪也并非惺惺作态。
从年少时他便知道,上官梨是很招人喜欢的,她总有本事将人哄的团团转,一双黑眸璨若星辰,燕城中青睐她的公子不在少数,这其中自然便包括她的青梅竹马--李恪。
即便李恪那时总做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但他几乎能肯定,李恪就是喜欢她。
是啊,那时候的上官梨,又有谁能不喜欢呢?
可她只偏偏喜欢他一个,她似乎丝毫不介意他尴尬的身份,也丝毫不害怕父皇迁怒于她,她会在他最需要银钱时偷偷塞大把银票给青栀,也会在他被当众羞辱挨罚后追出来哄着他,千方百计地逗他笑,然后一脸慎重地告诉他,她永远不会嫌弃他,也永远都喜欢他。
那么今日,他便将这话,原原本本地送还给她,她不需要有多么艳冠群芳,也不需要有多么尊贵的身份,无论她变成何种模样,哪怕她已经低微到尘埃里,他亦不会嫌弃她,他不会如李恪般诸多牵挂诸多顾忌,她只需像以前一样陪着他便好。
早晚她的世界里,只会有他的存在,那些多余的东西,一样也没必要留下。
*
这一觉睡得很沉,我醒来时天已大亮。
我揉了揉眼,也不知为何,近日睡得极好,鲜少再有半夜惊醒的症状。
青栀早已遣人摆放了膳食在桌边,可我暂且没什么胃口,便绕过圆桌,拿了张皮裘去外头晒太阳。
近日太阳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我已经感受到了春的气息,连泥土里都散发着新生的味道。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我忽然发现园子的角落里,有一树静静生长着的白梨,淡淡美美的,就好像家中梨园里的那样。
我蓦地记起来了,那是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和李恪第一次来皇宫,不小心弄坏了贵妃娘娘最钟爱的牡丹,双双伏在地上相先帝请罪。
先帝见到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很是喜爱,一时起了逗弄的心思,着人送了梨树的种子来,板着脸告诉我们如果不种好,便不准我们回家。
先帝当年也是很看好我和李恪的,得知我喜欢上季桓后,对我的态度便渐渐冷淡下来。
我敛了敛神,没想到这一树梨花竟存活至今,当真太奇妙了。
我一时来了兴趣,披上衣裘走至树下,靠着枝干席地而坐,仿佛便回到了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时光。
这样想着,我复又起身,打了桶水过来,一点点仔细浇灌,花期将至,或许过不了多久,这梨树便能盛开了。
好不容易侍弄完,提桶打算往回走,却见那人正负手立于我身后,一双星眸定定看着我。
我已没有任何惊讶的情绪,很是平静地放桶跪下:“奴婢参见陛下。”
几乎同时,他便将我拦腰抱起:“这么喜欢下跪?”
我只敛眼,不再说话。
他将我抱进秦霄殿,当见到那一桌子一动未动的膳食时,不由蹙了蹙额:“怎么回事。”
“回陛下,奴婢不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