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掌柜黑着脸,飞快的往花街外走去,心里头蒸腾的怒火都快把他气晕过去,今年还真邪了门了,万事都不顺,想着年前去香山寺在佛前烧几柱香,祈求来年事事顺心,又被个老和尚诓去二十两香火钱!
哼,就算为了出心头这口恶气,他也要把那故弄玄虚的秃驴揪出来。
路边上的街坊邻居都望着宋掌柜的背影,时不时的窃窃私语。
“宋掌柜现在去清水口坐船追,应该还能追的上吧?”
“谁知道哟,反正听说他把家里的钱全都给霍霍没了,云嫂就算不走,也活不下去不是?
“唉,我咋听说宋掌柜是把钱投到船队去哩!”
“没错,前些日子在茶楼里喝茶,他可是逢人就说,过了新年他家就发达了,要买一所大院子,请好几个仆人在家帮工呢!“
何慧芳一边扫地边听着他们议论,扯起嘴角啧啧几声,幸好自家没往商船队里投钱,瞧,这宋掌柜就是个教训,分红还没见着影子,先把自己的家给折腾散了。
*
香山寺里,慧能拨弄着手里的念珠,身背一个小包袱,一边念着经边往山下去。
他的徒弟小和尚送他到了山脚,“师傅,您为何不等过了年再去化缘修佛?”
慧能呵呵一笑,颌下白胡子抖了几抖,“为师不得不走。”
再不走,到手的香火钱岂不又要吐出去?他可算到了,今早来祈求家宅平安的掌柜,家里头还有得折腾,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都是他自己种的因,临时抱佛脚一点用都没有。
“师傅慢走,徒儿会想您的。”一直一本正经的小和尚眼里泛起点点泪光。
慧能伸出手摸了摸他光不溜秋的头,慈爱的笑了笑。
“好好听师祖的话,师傅不在的这些天,做功课不许偷懒,不准偷偷下山去玩,更不准偷偷捉弄师兄们……”
刚刚都快哭出声来的小和尚愣了愣,突然就不想哭了。
他双手合十对慧能鞠了个躬。
“师傅,时间不早了,您尽快出发吧,再不走,方才那位施主就要追来了。”
慧能干咳几声,原来他这乖徒儿什么都知道。
“走了——”
*
杨筱玥和她的表姐
一听说沈泽秋去县城把锦缎买了回来,下午就套上车过来了。
今日已是腊月十五,离小年腊月二十四只有九天,生意人多小年前一日关门,要到正月初七以后才陆续开店营业,她们想要在新年穿新衣,现在就得让安宁加急帮她们裁剪缝制了。
“彦珍表姐,你和姨妈吵架了吗?”杨筱玥问道。
许彦珍随手拨弄着车帘上的流苏,有些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难怪姨妈拿了好几匹衣料来,你看都不想看。”杨筱玥握着许彦珍的手,轻轻捏了捏,声音有些娇,“彦珍表姐,是什么事情呀?你可以和我说嘛,我还能帮你出出主意。”
杨筱玥的性子随她母亲,洒脱又开朗,鬼主意还特别多,家里的兄弟姊妹中,属她最机灵聪慧。许彦珍轻叹了口气,“你不懂。”
“你不说我怎么会懂呢?”杨筱玥歪头望着她,一双明媚的杏仁眼一眨又一眨。
许彦珍今年十五,比杨筱玥大一岁,家里已经在帮她说亲了。原本和隔壁的一位姓张的人家中的长子青梅竹马,互相有意,可许父却想把许彦珍嫁给县衙里新来的主簿。
父亲的原话是,“商人再有钱,地位也比不得读书人高,那新来的主簿大人是举人,有功名在身,年方二十五,未来能成为县丞甚至县令也未可知,你还有何不知足?你嫁过去,家里会给你很多嫁妆,你也不会吃苦受累。”
可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呀。
许彦珍低头不语,马车驶的快,很快就到了布坊门前。
“杨小姐,许小姐,你们来了呀。”安宁正送走一位客人,见到了她们下马车,浅笑着迎了上去。
“进来看看吧,这次有好几种花色,有鲜艳活泼的,也有素净些的。”
说着把她们迎进了铺子中,沈泽秋坐在柜台后对她二人轻点了点头,继续低头做着盘扣。过了会他用手背碰了碰安宁喝水的杯盏,温度有些低了,拿起水壶往里加了些热水。
许彦珍有些心不在焉,刚好把这一幕看在眼中。
“彦珍表姐,我们做那块樱桃色的织锦吧?我们俩做一样的,一块穿出去一定和双胞胎姐妹一样。“
杨筱玥有些雀跃。
许彦珍望着单纯又开心的
杨筱玥,不禁从心里生出几分艳羡,明明只相差一岁,她们的心境已然大不相同。
“好,我也觉得那樱桃红的好看。”许彦珍点头。
在回家的路上,许彦珍的眼前不禁又浮现起安宁与沈泽秋相处的画面,安宁娘子接待客人,沈掌柜就默默做盘扣,还记得帮她的茶杯中添温水,这些细节透出二人满满的默契,还有互相扶持的爱意。
许彦珍面色一白,她与张陵甫自幼竹马青梅,若能结为夫妻,也能这般琴瑟和鸣,可夫妻却非说官贵商贱,要把她嫁给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主簿。
“筱玥,我遇到大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