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经全部清楚了,夫人既然已经报仇了,为何仍阻拦我和玉儿在一起?”
范翕手中剑指对方:“我可以为了她忍耐,为何夫人不可以?”
他已完全不叫对方为“姑母”了。
湖阳夫人若有所思地盯着范翕。
范翕面上没有表情,虽一副贵公子的扮相,周身气质却是阴冷得,眼底是赤红的。
范翕声音沙哑:“回答我!”
湖阳夫人慢吞吞地开了口:“你已经知道了这些,还想与我女儿在一起?”
范翕怒:“为何不?我与她是我与她的事!我已经解决了那事!她本就该与我好,与我在一起。于幸兰插一脚我忍了,可是你们成家也要阻止我们!我可以放下对你们的仇,我可以不计较,你却是怕我会反悔?”
湖阳夫人淡淡一笑:“二郎怕你反悔,我却不怕。我好歹也曾是一国之长公主,岂会惧怕你一个黄口小儿?”
范翕目中疯狂之意肆涌:“那你为何反对我与玉儿!”
湖阳夫人抬了目,她眉目精致秾丽,抬起时,有惊心动魄之美浮起。她说:“我反对你和玉儿,并不为仇恨。”
范翕怔住。
湖阳夫人站了起来,道:“范飞卿,玉儿是我亲生女儿,但是对她,我完全不熟悉。我小心翼翼地讨好这个我从未养育过的女儿,连她的姓名,我都仍让她叫‘玉纤阿’,不让她改回成家的姓名。我缺失了十六年,我如今只想好好补偿我女儿,让我女儿后半生,大半辈子,再不用吃十六岁前的那些苦。”
她盯着范翕:“我要为她找一个最爱她,最疼她,最适合她的夫君……”
范翕声音暗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我爱她如性命,爱她胜过爱我自己。”
湖阳夫人微怔,向他看去。
连一直闭口不言的湖阳君都怔然,抬目向这个郎君看来。
范翕幽幽静静地立在人前,阴鸷又隽冷,乌睫浓黑,目底萧瑟。他如同冬日单薄细碎的花叶般,甫开即落,可他说“爱”时,眼底那因爱而起的疯狂和凄然,却让人震住。
范翕凄声:“我愿爱她,献出性命也在所不惜。这世间不会有人比我更爱她。”
湖阳夫人道:“但这并不够。”
幽火摇晃,范翕向前一步,手中剑挑起了帷帐,他厉声:“哪里不够?!”
湖阳夫人气势压根没有被他压住,连湖阳君都即刻站起怕范翕会动手,湖阳夫人却稳稳立在原处,目中凌厉色起,声音高扬起:“这远远不够!”
“我的女儿,不是只要爱就可以!你和于幸兰许了三年之约,你就让我女儿和你一起吃苦吃整整三年么?”
“你看你现在有什么?失去了齐国,你又打算攀附谁?你不会是想着来攀附我成家吧?我弟弟的儿子,没有这般没骨气!你为了退亲,现在什么也没有,你就想以这样的状态娶我女儿?”
“自然,夫妻情分,我希望我女儿嫁给一个她喜爱、那人也喜爱她的人。但是只有喜爱,是不够的。我是不会放我女儿跟着你,跟着你受人唾弃。就如那现在被囚禁的范启和他夫人一样——”
湖阳夫人手高高抬起,长袖划开一道长弧,指向遥远的先周太子被关押的府邸,她声音发寒:“你要让我女儿和祝吟一样受尽委屈,百般求全,和你一样被人监视被人关押?绝无可能!祝吟那般委屈牺牲求全的爱情,我敬佩,但我决不允许我女儿那般为你牺牲!”
“她不许跟着你吃苦!决不许!”
湖阳夫人厉声:“范翕,你听清楚了么?!她绝不能陪你受罪!你纵是要娶她,也风风光光地让她嫁!提亲说媒定亲,这些环节一样都不能省,一样都不能简单!我是要我女儿出嫁去风光无限的,不是让她如女奴一样受罪。你听明白了么!”
范翕愣愣地看着湖阳夫人。
良久,他喃声:“所以……才是三年之期么?”
湖阳夫人眸中一动。
看范翕望着她:“于幸兰要我等三年,是夫人你诱她提出的要求吧?夫人,你不愧是……玉儿的母亲。”
只有这般心机深沉、意志坚定的女人,才能生下玉纤阿那样的女儿。
原来姑母是这样一个人。
原来姑母并不只是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的那般爱玩爱笑的女君。
范翕垂下了眼,轻声:“我只是不舍她丢下我、不要我,我并不舍她与我一起吃苦。”
他昔日见她从军时面容清减,已心如刀割。
纵是他今日心绪已不如往日,玉纤阿依然是那个让他魂牵梦绕、让他尝尽揪心之痛的女子啊。
范翕静静道:“我只是担惊受怕,只是魂不守舍,只是心中多疑……她一日不嫁我,我一日不能安心。”
且照他看来,玉纤阿的婚事,根本不可能像他这样解除得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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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雾浓,掩着枯枯樱桃树,而闺舍冷烛光,幽幽照着一方画屏。
如此深夜,玉纤阿并未睡去,而是在屋中踱步缓行。她清浅纤瘦的影子拂在屏风上,烛火的光将屏风上的影子拉长。夜里清风四散,葳蕤翠帐后,女郎抱臂踱步,面容鲜洁,如霜似雪。
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