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旁一排花树落英缤纷,那花纷纷然落在玉纤阿身上。哪怕她穿的只是寻常宫女的血牙色深衣长裾,但架不住肤色白皙,身形纤娜。她只静静站在公主奚妍身后,奚妍对面所站的公子翕身后的几人,目光就时不时地飘向她。
她如天上月。美得遥不可及,却又如影相随。
公主奚妍也是美人,但是凡人的娇憨灵动,如何与天上月比?
公子翕却大约瞎了眼。那样的美人站奚妍身后,范翕余光都不给一个,他清泉温玉一样的眸子,专注地凝视着奚妍,向公主讨教:“花朝节即至,吴世子请我主持,选女作‘百花仙’。我并不识得诸位夫人王姬,只当日筵席上见过公主一面。公主乃我生平仅见之美人,又心善纯然,翕不自量力,想请殿下帮我。”
他除了第一声自称“吾”,之后都是“我”。而公主的兄长奚礼,随时随地都是自称“孤”。
奚妍不禁感叹:这公子也太谦逊了。
范翕身后的人,和奚妍身边的郎中令吕归一起:“……”
吕归甚至掏了掏耳朵:这位公子在说什么?公主是他生平仅见之美人?他瞎了么?
吕归余光瞥一眼那安静立着的玉纤阿,为此话脸红。哪怕他和九公主交情好,站在玉纤阿面前,他也没法厚着脸皮说奚妍美色胜过玉纤阿。这公子翕说瞎话的能力……和那个玉女差不多啊。
吕归的目光瞥向公子翕手臂,沉思:不知那晚的刺客,到底是不是这位公子……
不过他确实不打算多管闲事,反正吴世子也挺提防此人的。
诸人念头百转,九公主奚妍却已经被范翕夸得脸红耳赤,心花怒放了。她上一刻还不喜这位公子,觉得这公子装模作样,在他来吴宫后,他就靠着一副好皮囊不知勾了多少宫女的心……但是范翕这样好看,他盯着一个女郎夸赞时,谁能不心动呢?
又有哪个女郎不喜欢被范翕这样风采的郎君夸美呢?
奚妍勉强维持定力:“百花仙?往年都是王后与夫人们扮的。哪里轮的上我。我在王姬中又不出众……”
范翕微笑:“公主倒与我处境一样。我在周王室公子中也不出众。正是你我二人处境一致,公主更需帮我。”
范翕弯身持礼,向奚妍行了一大礼。
奚妍吓一跳。她一个分封诸侯国的小小王姬,哪里敢受周王室正统公子的礼?她忙避让,还了一礼。
听身后一声笑。
奚妍看去。
玉纤阿唇角笑意忙收敛,垂下眼,不安地向二位认错。范翕神色不变,公主奚妍不恼只好奇:“你在笑什么?”
玉纤阿目光轻抬,轻声:“奴婢只是觉得,公子与公主站在一处,郎才女貌,本就十分般配。二人面对面互相行礼,倒像是婚宴对拜似的,颇为有趣。”
郎中令面色沉冷:“大胆!”
玉纤阿就等着他这话,吕归一喝,她从善如流地告罪,跪了下去。她的泠泠美目,无辜地扫了眼涨红了脸的公主,还有范翕。她小小试探范翕,范翕若有所觉,眸色闪动。
唇角仍噙着得体的笑:他喜看她吃醋。
公主奚妍其实还好,但她有点担心这小宫女冒犯了公子。她不安地看去,范翕沉静敛笑,只嗔怪地望一眼那宫女,他再次说先前的事:“百花仙的事……”
范翕那一眼,似喜似怨,勾勾搭搭,看得玉纤阿面红低头。她心里想:自那晚同处一室,她知范翕背后有周王朝太子的影子,对范翕上了些心,但范翕对她竟没动静了。现在一试,才知他心思还在她身上。那就好。
没人知道乖顺跪在地上的玉纤阿在想什么。就如没人知道范翕来请公主做什么“百花仙”,源于玉纤阿当初对范翕的试探。明面上,范翕温温柔柔、和和气气地请求了公主几次,脸嫩的奚妍就定性不够,摇摆了:“好吧好吧,公子莫要这般客气,我受不起公子的大礼。”
范翕这才笑了。
又与公主说了几句闲话,公主随口问起公子去哪里。范翕顿一下,说:“去吴世子的宫舍。”
玉纤阿想:他停顿一下何意?莫非故意说给我听?
范翕正垂眼,与她视线一触,他镇定移开目光。他和奚妍说完了正事,不再多留,寻借口告退。等公子翕和几位臣子的身影远去,奚妍才捂着被公子夸得跳得飞快的心脏,扭头和郎中令吕归说:“我真不喜这位公子翕。”
郎中令挑眉:“公主请勿妄言。”
他一本正经地训了她,过了一会儿,却又好奇问:“为何不喜他?”
奚妍想了下:“我明明不想做‘百花仙’,却硬被他说服了。”
郎中令慢慢看她一眼:“那是你定力差。”
言罢,不等公主什么反应,吕归道:“时辰差不多了,臣要去巡宫了。请公主回宫去,不要再想着出宫,为难臣了。”
奚妍瞪他,但他说完,看了眼还在跪着的玉纤阿,就那般走了。奚妍气半天,觉得这些男子都一个样。玉纤阿慢慢站起,她打算静静地退下时,奚妍转头和她抱怨:“你不知道我与郎中令的渊源,我现下悔死了。当年还是我举荐他入的宫,但是自他来后,我出宫一趟就变得分外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