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把你要来的,就这样灰溜溜走了,是我连累了你,我感到很内疚。”
梁进仓赶紧说道:
“苏厂长您千万别这么说,是我辜负了您的期望,太冲动了。
要是不把孙业富打成那样的话,也不会让吴副厂长抓到把柄。
这事怪我,是我连累了您。”
苏致祥笑道:
“咱俩都不要谦虚了,也别说谁连累了谁,而且我也不承认是咱俩的能力不行。
要怪,就怪现在人僵化的老思想,还有集体经济尾大不掉的种种弊端。
我觉得最可怕的,是夏山村的人领地观念太强了,咱们这些外边来的人就是他们的仇人,就是来侵犯了他们的领地。
说句不符合我身份的话,怪不得人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越是这些小地方,领地观念越强。
我发现在他们的骨子里,有一种是宁死不容侵犯劲头。
反而到了大城市,原住民相对较少,大多来自五湖四海,这种领地观念淡了很多。
这种领地观念到了这种社办企业里边,就表现得更为明显。
说起来这些坐地户也不是什么坏人,但就是千百年来形成的固有的领地观念让他们变得狭隘。
他们认为厂子在他们的一亩三分地上,厂里的工人大多数是他们村的人,那么这个厂就是他们自己的私有财产。
或者说,认为是他们村集体的财产,厂里的事,就是他们自己的家事。
我在这个厂里名义上一把手,实际就像新嫁的小媳妇来到一个大家庭。
虽然发现这个家千头万绪,种种弊端,但我当不了家,不但指挥不灵,更是不可能改变他们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
说到这里苏致祥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错了,我还是有些书生意气了。
以为自己有文化,有新思想,有新的管理经验,又赶上日新月异的改革大潮,凭我的能力让一个小小的社办企业扭亏为盈,是很简单的事。
等我来了,被架空以后,真正了解到厂里的实际情况,我才知道自己犯了生搬硬套的教条主义错误。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只知己不知彼,岂有不败之理。”
梁进仓知道苏厂长说的都对,他一个大城市来的机关干部,理论层面的能力更强一些,实践能力肯定要差。
即使他在二轻局时,有过帮助大企业完善规章制度的管理经验,但那些经验放到小地方的社办企业确实是不对路。
就像在欧洲打过二战,跑咱们国家来指挥农民战争,肯定要犯生搬硬套的教条主义错误。
不过,事情也没有苏厂长说的那么悲观。
很明显这是因为挫败,让他变得悲观沮丧了。
其实,这种悲观情绪又何尝不是一种错误。
他认识到了自己怀着一腔激情来管理社办企业,是书生意气,知己不知彼,是错误。
但没认识到现在悲观沮丧的错误。
就像以前总结的战争中的失败教训那样,在进攻中犯了冒险主义,进攻受挫转为防御,防御时犯了保守主义,顶不住了在退却时,又犯了逃跑主义。
现在苏厂长犯的就是逃跑主义。
苏致祥打电话到公社里,要那辆130过来。
他担心小梁打了孙业富,回家的时候会遭到报复,所以要用130把他送回去。
“回去以后,明天你就不要来了。”苏致祥说:
“明天开始,我也会把厂里的遗留问题处理一下就离开,我这厂长继续当下去已经没有意义。
千言万语,是我对不起你,以后有机会,咱俩还会合作。”
梁进仓很想对苏厂长说,木器厂的问题没那么悲观,厂里人的未必不能领导,厂子也未必不能在苏厂长的领导下扭亏为盈。
但是又觉得自己对这个问题考虑得还不是很完善。
决定回去考虑完善了,再跟苏厂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