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进仓没有直接跑去爷爷家,而是跑到街口的一个制高点,站到一堆石头上。
这个位置既能看见爷爷从家里出来的胡同口,也能看到通往肥田家的那条街。
已经是傍黑天,光线有些暗了,但他还是看见了远处爷爷的背影。
老家伙走得很快,正是朝着肥田家方向去的。
梁进仓就像一架被击落的飞机一样,从那堆石头上跳下来。
用超过百米决赛的速度追上了爷爷。
老家伙再一次全副武装。
腰里挂着四颗手榴弹,肩上背着两杆火铳,手里还端着一杆火铳。
六十岁的人了,气势却像是一头愤怒到极点的斗牛。
“爷爷,您要上哪?”嫡长孙喘着粗气冲到他的前边,把他拦住了。
老家伙一愣,血红的眼睛瞪着孙子:“闪开!”
“爷爷,您听我说——”
“回来再说!”老家伙一把推开孙子。
刚迈了两步,就被孙子从后边拦腰抱住了:“爷爷,现在严打啊!”
“把我打去算了!”老家伙暴跳着想要挣脱,“我一条命换他两条命值了,我不怕死!”
“爷爷爷爷,我怕啊,他们给十条命咱也不换啊!”
“两条命咱就换,你放不放手?再不放手我给你一枪!”
一边吼叫,一边拼命挣扎。
孙子搂着爷爷的后腰不撒手,可是又怕用力猛了伤着爷爷。
爷孙俩就像相扑似的在这里跳叫,引来好多围观的村民。
老少爷们站得远远的都在劝说,就是不敢靠近。
毕竟老头手里抱着枪,腰里还有手榴弹。
可不管是老少爷们的劝说,还是孙子的苦苦哀求,都无法阻止老头的决心。
孙子实在没有更有力的语言劝说爷爷了:“爷爷您把枪给我,我去!”
这话让爷爷的怒气更盛:
“放屁,你年轻轻的还早呐。
我都六十的人了,死了也不是少亡。
活够了,活着受他们姓宋的欺负,还不如死了。
姓宋的早就该死了,欺负人还没完了,干什么来,三番两次的!
非逼着哑巴说话啊!”
连跳带叫的,孙子听到爷爷的喉咙里发出风箱一样的齁齁声。
爷爷气管不好,如此激动和拼命挣扎,让他上气不接下气快要犯痨病了。
可依然还在齁着嗓子吼叫:“放手啊孩子你放手啊,我跟他们拼了——”
听着爷爷都不是声儿了,孙子鼻子一酸,哑声叫道:“爷爷你去拼了,我想爷爷怎么办——”
“……”老头一愣。
“为了您孙子,能不拼吗,爷爷——”
孙子把脸贴在爷爷的脑袋上,呜呜地哭。
老头瞬间没劲了。
“仓啊——放手,爷爷不去了!”
孙子放开了爷爷。
爷爷回过头来,用手掌抹去孙子脸上的泪。
他自己的眼泪却是止不住了。
孙子比爷爷都高出一头还多了,可在爷爷眼里,还是小时候那个大孙子。
是啊,为了孙子,自己这条老命也得留着。
爷爷抓起孙子的手:“走啊,回去,回家!”
看着这一老一少的背影,周围的老少爷们也跟着抹眼泪。
老头说的没错,肥田家两口子这是非逼着哑巴说话啊。
人家大仓一家干什么了?非得三番两次上门欺负人家!
宋其果把大仓的亲事都给搅黄了,反过来大仓还有罪了?
村民们都在愤怒地咒骂肥田一家太强梁!
只不过此时此刻,强梁一家如临大敌。
肥田不顾有些病歪歪的身体,亲自端着装好火药的火铳,盯着大门口,严阵以待。
老英雄梁金元怒骂着回家拿枪去了,早就有人飞奔过来,向村长报告了。
肥田一听王莲猪带人把大仓家给砸了,大仓娘也给打了。
知道这个猪队友又戳了马蜂窝。
他深知梁金元的脾气,那是说开枪就开枪的主儿。
上次小儿子去大仓家还没怎么着的呢,据说就是跟大仓娘吵了几句,把大仓家的狗打了。
这就惹得梁金元和他的干兄弟林青山武装入侵,连开两枪。
这次王莲猪带人上门连砸带打的,估计梁金元真得往家里扔手榴弹了。
村长的大儿子宋其广和弟弟妹妹们接到他爹电话,现在已经赶回来了。
儿女们都在埋怨他们的母亲做事太冒失。
按照宋其广的意思,既然大仓的证词对小果的判决起关键作用,那么现在就不应该上大仓家打砸,而是要去求大仓。
或者,软硬兼施地求他也可以。
意思是只要小果没事,咱可以拿出财物感谢他,并且保证以后不再为难他。
要是小果有事,那他也不会有下场。
儿女们一通埋怨,王莲猪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冒失,很是后悔。
只不过现在不是批判他们母亲的时候,关键的是下一步怎么办?
也就是说,必须得想办法再跟大仓接触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