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仓的眼泪刷地流下来。
咬着下唇狠狠地点着头。
他怎么会听不明白呢,要是大哥一直这样大量地搞糖票,就是投机倒把,是犯法。
可是一想到那么好的买卖做不成了,他又忍不住的伤心,绝望。
母亲对老大道:“那你别再弄了,狗咬和山鱼这一段时间也挣了不少钱,你已经帮他们大忙了。”
“我就是想帮,他们也干不了几天。”儿子说,“开春了,眼看着天热了,糖葫芦会化,这买卖天热就没法干了。”
三仓的眼泪流得更猛了。
这下彻底绝望了。
从没想到过这些,他还以为糖葫芦可以卖到天荒地老,五冬六夏都可以卖呢。
长这么大,家里从没余下糖,不知道那东西会化。
以为跟玻璃和石头是一样的东西,不惧严寒酷暑,照样是一如既往的晶体状。
母亲见三儿子哭得那么伤心,于心不忍,安慰他说:“别哭,不卖糖葫芦,咱可以干点别的。”
这话——气得老大都想跺脚。
合着自己说了半天,白瞎了。
自己绕来绕去,目的不就是要绝了三仓做生意的念想,从而老老实实去上学吗!
而母亲呢,却是一门心思琢磨着让三仓干点什么。
就是不想着让他去上学。
“娘,您觉得一个十三的孩子,他能干点什么?让他跟着你们种地?沉锄大镢的,他还不如镢头高,抡得动吗?”
“就是不种地,干点什么不行啊。”母亲说:
“现在做买卖的越来越多了,就是不卖糖葫芦,还可以卖点别的嘛。
我觉着俺三仓是块做买卖的料,能吃苦,脑子灵活,他就是长着一副做买卖的脑瓜。”
说到三儿子的经济头脑,母亲变得兴奋起来,眉飞色舞地跟老大描述了三仓经营糖葫芦的过程。
一开始的时候,大约就是从正月初二那天晚上。
当时梁进仓给俩光棍灌输生意经,三仓听得入了迷,感觉大开眼界。
尤其是俩光棍给他们兄弟俩一人一支糖葫芦,大哥还付了钱,表示亲兄弟明算账。
俩光棍收了钱,每人还找回二分,表示对自己人只收本钱。
这让三仓一下子发现了商机。
从初三开始,他一直跟着大哥去帮助俩光棍干活,而且干得特别卖力。
其实他背后跟俩光棍达成一个协议,批发协议。
五分一支的糖葫芦,他以四分一支的价格从光棍手里拿货。
然后等光棍出村卖糖葫芦的时候,村里的孩子是买不到糖葫芦的,三仓手里的货正好填补空白,五分一支。
一支糖葫芦赚一分。
每天都有好几毛的进账。
这小子发大财了。
虽然压岁钱有五块之巨,但对于他们兄弟来说只是一个美好的画饼,根本到不了他们自己手里。
只有通过他自己的勤劳和智慧,赚到的钱,才实实在在属于自己支配。
过了正月十五入学了,孩子们手里仅有的零花钱也早已精光。
但是尝到赚钱的巨大快乐的三仓,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他在教室里已经坐不住了。
上什么学啊,遥遥无期,还看不到希望。
哪有眼前的赚钱来得实在!
经过这段时间在光棍那里的卧底,他不但把糖葫芦的利润搞得一清二楚,居然还掌握了蘸糖葫芦的要诀。
偷着在家里搞实验,大获成功。
虽然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确实心灵手巧。
糖葫芦技术的到手,更加坚定了他的创业决心。
于是到俩光棍那里商量,表示自己不上学了,要单干。
俩光棍一听肯定很难接受。
但是三仓跟他们说,自己也卖糖葫芦,绝对不会影响到两位叔,他只去俩叔去不到的地方卖。
这打消了俩光棍的顾虑。
可是听三仓说要瞒着大哥,俩光棍又表示不能接受了。
瞒着大仓,那不就对不起大仓了吗?
他俩深受大仓厚恩,报答还报答不过来呢,怎么可能瞒着他,在背后搞小动作。
三仓当时就哭了,他说之所以要瞒着大哥,是因为大哥要是知道了,肯定还要让他去上学。
可是,家里弟兄姐姐多,只有大哥一个人在外面干,大哥太累了,每天早上两点就起来上厂干活,晚上十二点多了还不回来——嗬!
三仓要替大哥分担家庭重担。
争取快点挣钱,给家里盖上大瓦房,让大哥娶媳妇,云云。
一番话,感动得俩光棍哭得咕咕的。
真是个懂事的好孩砸!
于是,全力支持三仓。
除了帮他从大仓手里骗取原材料,还无偿把山鱼这里的工作间提供给三仓使用。
三仓的草把子也藏在废弃的牲口棚里。
全家人,包括爷爷奶奶,都帮他瞒着大哥,全是这小子声情并茂那一套表演的效果。
这是没敢去表演给姐姐。
全家人也跟他一起瞒着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