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就是上学这事,没商量。”
母亲还从来没见老大如此强势过呢。
不由得有些怯了。
虽然她一直以文化人自居,但肯定不知道“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的道理。
但老大首先长起来了,她突然发现,其实孩子的成长过程,就是跟父母从属关系的转换过程。
小时候孩子怕父母,等孩子越来越大,甚至成家立业之后,这种“怕”就会发生反转。
渐渐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母开始变得对孩子有些惧怕起来。
尤其当自己的孩子很优秀,事业干得很成功,对家庭贡献巨大的时候,父母这种惧怕会更严重。
不能单纯以功利论,其实这是一种很自然的现象。
对于“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的道理,也不是古人歧视妇女造出来的紧箍咒。
而是对于社会现象的一种总结。
男人死了,有儿子可以依靠,对女人来说已经是莫大之福了。
突然,院子里传来咬咬欢快的“呜呜”声。
说明有自己人来了。
人还没进来,就听到爆豆一般的嚷嚷:“这是谁把俺三仓给惹得哭了,给我站出来。”
话音未落,就蹦进一只干净利落的虼蚤。
大孙子赶紧举手:“奶奶,是我。”
虼蚤奶奶傲然地瞥他一眼:“我早知道是你了,吃饱了吗?吃饱了过来,你爷爷有请。”
“饱了饱了,我马上过去。”
虼蚤奶奶又看一眼大儿媳:“还有你,一块儿过来,开会。”
三仓这会儿还趴在爷爷的炕上哭呢。
哭得十分伤心。
爷爷一直抚摸着他的脑袋,在安慰他。
但是止不住伤心的哭声。
大儿媳和大孙子掀门帘进来,老头儿气不打一处来,飞出一只枕头砸向大孙子。
被大孙子一把接住。
“我那转轮枪呢?还给我!”老头很生气,开始翻旧账。
大孙子把枕头塞到爷爷腿边,陪着笑:“爷爷,咱们打了盆整理盆,打了罐整理罐,现在讨论转轮枪的问题,是不是扯远了!”
老头哼哼了两声,表示不服。
关键大孙子做得都很好,他别没有把柄拿捏。
母亲坐在炕沿上,摸着三儿子的小屁股,看他哭得伤心,叹了口气。
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从小没爹的孩子,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大人跟着格外动心。
“晚饭都没吃。”母亲用少有的柔声说道,“饭还热乎,回家吃点去吧。”
三仓继续伤心地哭,谁也不理。
“他没吃饭啊。”虼蚤奶奶从门帘上露出头来,“我给他煎个鸡蛋,锅里还有块热乎饼。”
一会儿香喷喷的鸡蛋和热乎饼给端进来了,想让三仓在炕上吃。
他依然在伤心地哭,怎么也不起来吃。
虼蚤奶奶忍不住擦了把眼泪,抓起扫炕笤帚抽了大孙子好几下。
真抽。
打得嘭嘭的。
“你爷爷都跟我说了,你肯定知道三仓不上学那事了,可他不就是不上学了嘛,哪里错了?”虼蚤奶奶的扫炕笤帚都要戳到大孙子的脑门上了。
“你们平常都说三仓太滑,上学不好好上,干活净耍滑头,早上还喜欢睡懒觉。”虼蚤奶奶继续说道:
“可是你看看他现在,多能干啊!
哪个刚下学的孩子比他能干?
谁能比他挣得多?
他为了挣钱容易吗,起早贪黑的,还得瞒着你怕让你知道了。
上一集还让一个坏孩子给打了。
再说三仓挣到钱了不死手,这孩子孝顺。
挣着钱了第一天,就给我和你爷爷买的礼物。
他还说要挣大钱,有钱了让爷爷奶奶整天吃香的喝辣的,给爷爷买最好的酒。
他还要给家里盖大瓦房,等下一次大哥相亲的时候,就在大瓦房里相,家里什么样的好家具都有……”
虼蚤奶奶已经感动得说不下去了,一个劲儿擦眼泪。
炕上的三仓哭得更厉害了。
老英雄和大儿媳都在擦眼泪。
大孙子感觉自己怎么好像变成迫害弟弟的恶魔了?
“你瞒不过我,”爷爷说道:
“肯定是你知道三仓不上学了,故意说现在供应紧张,搞不到糖票了。
我现在命令你,赶紧去跟狗咬和山鱼说,糖票有的是,要多少有多少。
我准备把那辆小推车整理整理,从明天开始,三仓的糖葫芦,也换粮食。”
虼蚤奶奶的扫炕笤帚又挥起来,驱赶大孙子:“还不赶紧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