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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油灯下, 鬓发洁白的女人在缝补衣物,风从破败的窗口吹进,晃了明灭的火光, 也动了女人的心神。
“嘶……”指尖被针头刺痛, 林姝戈抬起手来吹了一下。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个月了。
从最开始以为会被困死在侧房,到病重中挣扎着起身, 再到从游方大夫处买了药材自己熬制……
求生本能下,这具油尽灯枯的身体再次焕发了活力。
而到如今被林姝戈用中药调养到基本痊愈, 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林姝戈看了眼手上的褶皱与老人斑, 心底平静。
这是她第一次穿到岁数这么大的身体,四十五,已过不惑, 将近知命,在现代临近退休, 在古代也是该享清福的老太太了。
而原主却病倒在床, 无人问津, 甚至险些丧命。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原主的不肖儿子李正孝。
原主一生苦命, 前事不记, 从十一岁时被卖入李家成童养媳,十五岁时生下了儿子李正孝。
李家多代单传, 李正孝被宠得如珠如宝, 私塾也不上, 十一二岁打鸡骂狗,十七八岁流连赌坊花楼,渐渐败光了李家家财。
及至如今他三十而立,却还讨不上媳妇,成了附近一个笑话,而他倒也不在意,常宿在花街柳巷中。
最近他又迷上了暗香阁里一名清倌人,有半月不回家来了。
按照林姝戈所知,原主这次大病,由于得不到及时治疗,落下了右半边身子麻木的后遗症——在往后的日子里,时常要卧床休息——她平时靠缝补来赚点零碎维持生计,经此一遭,收入猛降,日子过得更加艰苦起来。
因此半月后李正孝回家,从原主处所得银两寥寥,愤怒下推搡了原主一把,又累得原主卧床了几日。
而你道他回家为何?他是决意要为暗香阁里那个相好的‘雀娘’赎身,由于在原主处得不到银子,他就哄骗原主,称看上了良家女,且已和媒婆说好了要提亲。
李家待原主未必有多好,但受时下礼法所洗脑,原主一心要为李家留下香火,因此她一听儿子要成家倍感欣慰,不惜卖了房屋,凑足了银钱交给李正孝。
李正孝拿着卖房钱至暗香阁,却与另外一嫖客起了冲突,一时不慎打死了人,于是他慌忙回家,跪地求原主为自己顶罪。
“儿在外,用银钱奔走,必不让母亲受罪。”
“若此事过了,以后我和雀娘好好孝顺您!”
“李家独我一根,如果我被判刑,您以后怎么去见祖母和父亲?”
他又哭又求,承诺许愿加威胁……原主哭得半瞎,最终却拗不过,答应了顶罪。
她原本想着李正孝会很快救她出去,可是大牢岂是好呆的?原主在牢中受刑,一天后就几乎丢了半条命,只苦熬着一口气等儿子。
但事实上,李正孝根本没有想过救她。
他心知自己实实在在打死了人,哪里那么容易脱罪?而更重要的,是他舍不得银钱。
他十分纨绔败家,但也隐隐察觉到卖房的钱就是最后家底,如果为母花用了,他拿什么去给雀娘赎身?
于是他眼看着官府从定案到结案,根本没有过问过原主的情况。
等这件案子了了,他才心定的拿着银钱去暗香阁赎人,并与雀娘结为了夫妻。
杀人案没有累及自身,但在官府审查过程中李正孝没少受惊吓,经此事后他收了些顽劣性子,带着雀娘到临县做起了小生意,倒也能勉强糊口。
后来两人没有子女,却也简单平静的过了一生。
而原主,一生坎坷悲苦,生子后曾短暂寄望享儿孙福,李家男人死后她没有再醮,一心供养儿子,到头来奔波半世,却惨死狱中。
…………
林姝戈算了算时间,大约五日后,就是李正孝回家的日子。
她收好自己刚补好的衣物——这些都是从街坊手中收得,她缝缝补补后,也能换得几个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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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光微曦,街上飘起了小摊贩早点的香味,四邻开始有响动,渐渐人声嘈杂……
林姝戈拿着布兜,把之前收来的破衣交付,换回了十三文钱。
又,等卯时到了,她带着房屋的契书去找了中人,以七十八两银的价格将屋子并里头的家具一起卖给了中人。
带着全副身家,林姝戈雇了马车到临县的僕石乡——按照原主所知,前年这个县城里闹过饥荒,饿死很多人,因此十室九空,县里乡里的地产都比原主所在的县城便宜。
说是便宜许多,但在县里定下铺子兼在僕石乡买了个小院后,林姝戈一样用去了七十五两银钱——其中铺子买得贵,不过十几方就占了四十三两,而乡里一座四房加百平方尺(约十几方)的院子,不过三十二两。
又零零碎碎添置了一些东西,林姝戈手头上只余下一两多钱。
林姝戈早有计较,并不是很担忧,她侍弄院子,种下了一批好养活的药草。
而她也在乡间,以游方医的名义为乡邻治病,就此在僕石乡扎下脚来,同时也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