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绵绵的天气持续多日, 厚厚的云层稍退,阳光穿过雾霭, 撒在潮湿的大地上。
原名萍县劳改场今已更名为萍县监.狱,高高的大铁门“咔嚓”响一声后,从里面被打开。
“出去后重新做人, 不要再回来了。”
女狱.警说完最后一句话, 姜艳被推了出门外, 大铁门“砰”地一声,在她身后重新牢牢锁上。
“我,我终于出来了吗?”
久违的狱外阳光照在身上, 姜艳喃喃自语,用手搭了个凉棚, 抬眼看了看云层后的太阳,刺目得很。
她想落泪。
姜艳最终还是流下了泪水, 扯了扯身上的衣裙, 这是入狱前穿在身上的洋装, 一别十年,款式她都忘得差不多了, 现在很不合身了,绷在身上难受得很。
似曾相识,恍如隔世。
她眼泪哗哗地流。
十年时间姜艳度日如年,劳改场监狱之流并非好地方, 即使入狱前前再嚣张再有心计, 进去以后也不够看的。
除了沉重的劳动改造以外, 她还天天被教做人,甚至因为容貌姣好受到好些大姐头的折磨,以发泄憋屈怒火。
一日接一日地熬,熬得形容枯槁,逐渐泯然众人,她成了号里的老人,适应了高强度劳作,又不断有新人进来,大姐头有了别人吸引目光,她才算熬过了最难的时光。
不提傲骨被打折,懊悔时时侵袭心头,她终于,终于了熬过十年,获得重生。
姜艳百感交集,低头抹了一把泪,正在这个时候,一道犹带不可思议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阿艳?!”
等在马路对面的金桂枝眼泪已决堤,她冲出等候区,嚎哭道:“阿艳,妈妈的阿艳!你终于出来了!老天爷啊!”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哭得声嘶力竭,仿佛要将十年苦楚一起发泄出去。
此情此景,就连一直对继母生的妹妹不甚感冒的姜振华也心有戚然,等了良久,等两女人把情绪发泄了些,他才上前道:“好了,咱们先回去吧,爸还等着呢。”
姜艳抹了抹泪,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爸呢?”
她这才发现,陪同母亲来的就大哥一人,她爸不在,其余两个哥哥也不在。
这不太合常理,哥哥工作忙,不全来还说得过去,但姜父多次探望闺女,没理由她出.狱反而不出现的。
莫名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姜艳急问:“大哥,妈,我爸呢?我爸咋不来?!”
十年孤立无援,只有偶尔来探视的家人能给予慰藉,一年一年熬下去,出狱与家人团聚,是她苦熬过来的全部动力。
浮华褪尽,她终于意识到何为最宝贵的东西。
姜艳屏住了呼吸,目带期待,可惜姜振华一脸沉重地摇了摇头:“爸在医院,住了有大半个月,老二老三守着爸,咱们快过去吧。”
姜大伯快不行了。
他已经六十多岁,少青壮时期干得多吃得少,透支了身体健康,就算近些年儿子条件宽裕又孝顺,没有生存压力,好好养着,病来依然如山倒。
要不是闺女即将出狱,他苦苦支撑着,恐怕早已咽下最后一口气。
姜振华兄弟连同金贵枝照顾了姜大伯大半个月,面色发青,浓重的黑眼圈挂在脸上,他难掩疲倦,叹道:“爸很想看你一眼,赶紧的,快上车!”没的让老爷子苦熬半个月,却见不到人瞑不了目。
说着,他已经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急急启动汽车。
姜艳不敢置信,但金桂枝也呜咽点着头,她失声痛哭:“爸!爸!”
母女二人连爬带滚上了车,姜振华揉了揉脸,一踩油门,小轿车急速驰往杨市中心医院。
等到了医院冲上楼,二叔一家已经在场了,老家关系亲近的也派了代表过来。
姜大伯已到了弥留之际。
病骨支离的老人躺在窄小的病床上,昔日康健再也不见,瘦得像一层皮直接蒙在骨头上,肤色暗沉带死气,在雪白的床单映衬下,触目惊心。
他带着呼吸机,胸膛几乎没有了起伏,双目紧紧闭着。
“爸,爸爸!”
姜艳直接扑在病榻前,痛声哭泣:“爸,我来了!你闺女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父母犹如空气,在时觉得理所当然,但一朝惊觉要永远失去,才觉得心肝脾肺都拧巴成一团,窒息如同被捞上水面的鱼。
“爸你睁开眼看看我,我出来了!”
哭嚎声中,从昨天起就昏迷不醒的姜大伯眼珠子动了一下,他似乎想要睁开眼皮,却倍觉吃力无法成功。
姜振华眼尖,扑上去握着他爸的手哭:“爸,爸!阿艳来了,爸你不是想看看她吗?她来了爸!!”
他两个兄弟也跪在床边痛哭,七尺男儿,涕泪满面,哭声中还有金桂枝的哭嚎:“当家的,闺女来了,你赶紧睁开眼瞅瞅!”
这个大嗓门老妇哭了太多次,声音十分嘶哑,毫无形象往地上一坐,胡乱抹着泪。
丈夫就是一片天,天要塌了,她伤心不掺假,眼泪也是真真的。
在众人的哭声中,姜大伯眼珠子滚动得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