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小调颇有韵味, 连翘相当悠哉游哉地展开报纸, 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加了解京城的报业和业。
“连小姐很喜欢读报呢。”
连翘非常体贴地给了明月奴中间休息的时间,每唱一曲就能喝喝茶。她见连翘的注意力一直在报纸上,这也不是这些日子的第一次了, 有感而发道。
连翘从报纸堆中抬起头来, 暂时将报纸推到一边去了,摇摇头道:“只是没有别的消遣而已, 再者说了,别的消遣更加没意思。”
这样说着,指了指报纸上的:“我生平最爱读故事,若有好故事, 其他的都要靠后——若是明夫人有好故事, 尽可以给我说, 我能出钱买!”
连翘还在写不写名妓故事这件事上举棋不定,但是身体快过了头脑,下意识地就开始搜集起素材来了。等到说完之后才觉得不对,然而这个时候觉得不对也没什么用了,总不能说自己口误。
明月奴神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只沉默着喝茶,姿态相当的优美,隐约可见当年的名妓风范。
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苦笑道:“连小姐连着这些日子对我多有照顾,恐怕就是为了这个?”
连翘本打算否定,想说她一开始的时候没有这个意思。但是仔细想想, 真的没有吗?真正说起来,她又没有可怜和同情人家,之所以帮助对方,当时没有多想,但现在事后想想,其实隐约是存了这个心思的,只是当时她自己也没有想明白而已。
这样想着,她自嘲一笑:“夫人不说还不觉得,这样一想,那时候或许就存了这个意思了——不过夫人也不必太过纠结,若是夫人不愿意说,不说便是了。我这里是无碍的,真正想知道这些故事,仔细寻访与夫人差不多身世的女子,总有愿意说的。”
有一些人忌讳说过去的故事,但很多人根本不在意,只要有钱拿,她们是愿意做这个生意的。
明夫人的神色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问她:“连小姐一看就知道出身良家,是娇养长大清净女孩儿,怎么对我们那片腌臜地方的故事起兴了?”
连翘想了想,觉得有些话也不是不能说,便解释道:“我是个写的,搜集一些故事,来日写的时候用的着。”
说到这里明夫人才愣了愣,总算有了神情上的变化。张了张嘴,又闭上,过了一会儿才道:“难怪连小姐每日看许多报纸,这本就是你们行里的事情。”
她也没有问连翘的笔名是什么,若是一个她不知道名号的,问了平添尴尬。若是一个极有名气的,恐怕也不想让人知道与她这种出身的女子有打交道——这和男性作者不同,男性作者们当然可以和歌姬舞伎有各种绯闻轶事,说起来还是一桩‘美谈’。女性作者本来就容易被人怀疑作风不正派了,再有这种事情,佷容易让人有不好的联想。
“若是连小姐打算写一篇才子佳人的故事,说说读书相公与名妓的绯闻,那就算了。”明月奴这样说道。
连翘虽然没有写那种故事的意思,但还是因明月奴的话不解:“明夫人何出此言呢?”
明月奴勉强笑笑:“那样的故事没有什么好说的,更没有什么好写的。天下男儿皆薄幸,他们对我们这些女子,只不过是看作玩物一般。才子佳人的故事本就少有真的,好容易有几个成了,但细细说起来,后来能够相守的没有见过。”
连翘懂这个,王子和灰姑娘在一起了,本来就是童话故事,现实生活中根本见不到几次。就算偶尔出现,让人问一句,在一起之后呢?也要被难住。因为不知道情况的人说不出来,知道情况的人不好说出来。
相比起喜剧,那更可能是一个足够让人绝望的悲剧故事,所以故事最好到此为止。
连翘一只手支着下巴,拈了一个蜜饯:“这种事情也是互相的罢!女子只要不放真心上去,说不定也能耍的男子团团转呢!”
明月奴惊讶地看着连翘——连翘觉得自己只是就事论事、实话实说,话说一方面古代男子确实可以将风尘女子当作是玩物,但与此同时,女子也能凭借自己的魅力将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上。这一类的故事在秦楼楚馆中也不算少见,那些被风尘女子弄的家财散尽,甚至妻离子散的,也不是没有。
然而这一番话在明月奴听来就未免太大胆了一些了,好人家的女子怎能如此随便地说出这个?
然而惊讶是惊讶,压住心头的惊讶,明月奴苦笑一声:“连小姐这话说的...不得不说确实有那样的事情,哪一年都有小姐妹迷住富家公子的事情,那些少年公子有的涉世未深,确实容易被蛊惑。另外那些没见识的孤老也最容易上手,对了,还有乡下来的土财主,也最是简单。然而,然而这种事终究是少数,又有几个小姐妹能做到?”
“男子玩弄我们,却是年年月月日日人人身上都有的。”
连翘认可这个说法,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没错...不过你放心,我本就不打算写才子佳人的故事,那个我可写不出来。”
虽然在《鸳鸯蝴蝶剑》中小试牛刀,言情戏份很多,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让她写带有言情成分的其他,这是OK的。但是专门写言情?她也只能举双手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