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囡囡慢慢离去的背影。
沈青墨一直强撑着的手臂再也受不住力,跌回床上。趴在引枕里,他想起在宫中时,天皇跟他说过的话。
那时他刚刚挨了五十个板子,侥幸未死,天皇来看他,“你想不想保你的功名?”
沈青墨当时屁股疼得厉害,只能趴在床上看着他,回了个字,“想”。
“那好,只要你帮朕办成一件事,朕就可以对你的事既往不咎。”
欺君之罪死不足惜。这件事必定很难办成。
但沈青墨别无选择,哪怕天皇让他杀人,他也必须照办,“好!”
天皇笑了,“朕意图推行‘一条鞭法’,但是底下反对之声日益增多。女皇不想再屠添杀戮。朕打算先找一处试点推行。你可能办到?”
沈青墨点头,“可以!”他有些迟疑,“可是微臣有热孝在身。”
“这不正好嘛。你守完二十七个月的孝,利用这段时间收集资料。把你们当地的田产一五一十查清楚。待热孝一过,朕就任命你为陇西县的县令。你回乡守孝既能掩人耳目,又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把事办了,一举两得,朕看挺好。”
天皇脸上带笑,显然对这个主意极为认可。但沈青墨却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陇西是李家发家之地。在陇西这片地,李家就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
天皇让他当县令,而且还让陇西做为“一条鞭法”的试验点。他这是让他拿自家开刀,并且还要向李氏家族的至交好友一块下刀。
这……
他再恨父亲和继母,也只敢背里动手,不敢轻易告之于众,因为孝道就是一座大山,跟它对抗,只会像他哥一样,两败俱伤。
天皇这可是让他从明面上就跟其他人翻脸。
就算成功,他的名声也完了,他将来只会是天皇手里的一把尖刀。他指哪,他就要打哪。没有回旋的余地。
沈青墨支支吾吾道,“陛下,我是陇西县人,朝廷有归定,官员不能在原籍任职。”
天皇浑不在意摆摆手,“无事。这条归定只是杜绝官员偏袒亲人。但是你会吗?”
沈青墨沉默了,他不仅不会,他还得拿这些亲人下手。
天皇见他久久不答话,慢条斯理道,“你父亲对你们哥俩不闻不问,当年你哥哥跟他闹翻,连名都被除了。你居然给他披麻戴孝。看来人跟人的差别还真大呢?你说是不是?”
天皇大马金刀坐在凳子上,上位者的气势积压,给人以无穷的压力,尤其是他看着自己的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带着一抹锋利和冷硬。
沈青墨心头一跳。他全身的血液,像是被数九寒天的冰凝结住,无法畅通,他的一颗心像被一只大掌紧紧捏住,无法挣扎,他浑身颤动,突然打起了寒噤。
天皇……天皇这是知道父亲和继母是他害死的了?
如果天皇知道,那他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他还怎么回到李家对付李氏族长?
沈青墨心头涌起一丝不甘。他原本以为,他主动进宫请罪,大概率会丢掉功名。但是没关系。他还是状元的实力。李家已经多年没出一个进士,凭着他的学识,他必定能在族中栽培出几个左右手,借徒弟的手,他一定可以铲除族长。
可是现在他做的事被天皇发现了,而且还逼他当一把最锋利的刀。
他就算可以算计所有人,也对抗不了这个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帝王。
天皇欣赏完他精彩纷呈的脸色,很是满意,“还记得之前在某一届会试上出过那个关于孝道的题吗?当初女皇非常喜欢你先生那篇文章,朕还记得一点。‘父慈才能子孝。有因才有果’。说得多好。以德报怨?……这种被人打一巴掌,还要伸出另半边脸过去,只会是卑鄙无耻的小人,朕如何敢用这样的人。但是你不一样,你不仅敢想……也敢做!你比你哥哥能干多了。”
沈青墨可当不起他这一句夸赞。他这是抓住他的弱点,逼他答应,要不然他就把他做的事情全说出去。
到那时他就会被世人唾弃,遗臭万年。
为了报仇,他骗过了所有人。练习箭法的时候,他从来都是表现平平。丝毫没有引起别人注意。
在皇家围猎时,他故意装作箭法不精,只射中一只小兔子。
知道父亲一直跟着自己,他便邀请小伙伴们去狩猎,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射断父亲的脊骨,让父亲终身只能瘫痪在床。
父亲醒来,他跪在床前卖力扮演他的孝子贤孙,极力劝说父亲给老家写信,继母果然带人过来了。
听到父亲下辈子再也站不起来,那个恶毒的女人终于决定动手,要亲手害死自己的枕边人。
也是啊,她还那样年轻。当初她之所以会嫁给他父亲,是被人诓骗,失了清白,不得不嫁给大了自己三十多岁的老头子。
现在父亲没用了,她当然要一脚把他踢开。
沈青墨算准了她的心思,特地让府里人把她带来的下人全部支开,迫使她不得不自己动手。他留下张承天就是为了找个目击证人。
他算准了一切。可为什么天皇还是知道了?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沈青墨看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