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就是休渔期, 陆家男人们照例要进城打短工。
饭桌上, 陆老头宣布完这事, 洪氏问,“还是去顾家吗?”
“对。他们的盐碱地还没洗完,再加上除草, 需要大量短工。你们也跟着一块去。”
洪氏应了。
陈氏端碗坐到大桌这边, 冲旁边的相公挤眼睛。
陆婆子无意间抬头瞧见了, “老二家的, 挤啥眼睛啊, 有事说事。”
其他人听到动静, 纷纷抬头看她, 陈氏面颊发烫,尴尬地看着众人,干笑两声, 开了口,“爹, 您已经把《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都教过了。咱家宏四也有读书天分。是不是该给他找个先生啊?”
众人瞪大眼睛。
找先生?这不就是要考科举的意思吗?
洪氏嘴里还嚼着东西, 听到这话,急了,刚张嘴, 喉间的辣椒直接滑进喉管,呛得她整张脸如同煮熟的虾子。
除了陆时春,没有人在意她。
陆婆子头一个反对, “那怎么成。家里哪供得起两个读书人?”
陆老头拿出腰间的烟袋锅子,点好后,惬意的吸了口。众人静静看着他的动作。
陈氏硬着头皮道,“爹,以前老三不懂事,咱家只供得起老四一个。但是现在老三懂事了,也不花家里钱了,咱们还摊上个好官,税都比往年少交一半。再供宏四应该能成吧?”
陆婆子撇嘴。老三是不乱花钱了。可他挣的钱也没交给家里啊。反而一大家子都要他们养。这事就不说了,说多了,老头子又该发火了。
陆老头叹了口气,他真是看走眼了。以为老二媳妇是个好的。原来人家才是真精明。平时不搅事,勤勤恳恳挣钱,村里谁不夸她是个好媳妇。名声好的很。
没想到,家里刚刚转好,她就打算让宏四读书。
同意吧?接下来,大家又得勒紧裤腰袋过日子。
不同意吧?伤了老二一家的心,毕竟他们小两口一直任劳任怨,不争不抢。孩子又有天份,人也勤奋,不供读书说不过去。
陆老头还没回答,终于缓过劲来的洪氏跑过来,“爹,你可不能偏心,咱家宏一也能读得下去的。”
之前洪氏也用糖诱惑孩子读书。宏一年纪大,坐得住。有好几次比赛,都跟宏四并列第一。
陈氏看了眼洪氏,苦口婆心劝道,“大嫂,宏一今年已经九岁了。他是长子,下头还有两个弟弟。他要是读书,考上秀才怎么也得要二十四五,他两个弟弟还怎么成亲?”
长幼有序是规矩,成亲也得先紧大的来。
洪氏急了,“考秀才和结婚是两码事。也没听说秀才必须得未婚。到了年龄,我让他成亲,不耽误宏三宏五。”
陈氏捂嘴笑,“大嫂,成亲容易。如果宏一成亲后考上秀才。宏一媳妇待人接物拿不出手,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洪氏还真没想那么远。何着她怎么做都是错的。
陆老头深深叹了口气,“老四才二十一。如果今年他还没中秀才,我就从小一辈中选出一人读书。”
院试每三年考两次,去年是八月,今年是六月。
“你们还有半年时间教孩子,到时候我就从这三本书中抽题,谁得第一,咱家就供谁读书。谁也不许耍赖。”
只要不涉及老三,陆老头还是相当公正的。这法子也得到大家一致认同。
第二天,大家收拾行囊准备出发去县城,宏四背着小包袱出来。
陆婆子拧着眉,“宏四,拿着包袱干啥?”
陈氏笑着解释,“娘,宏四太皮了,我跟相公不在家,我担心您和小妹看不过来,让他跟我们去县城帮忙做点事。”
陆婆子眼睛都瞪圆了,“宏四才刚六岁,你当娘的这么狠心?”
陈氏不自在地挽了挽发丝,“娘,你这话说的,我是他亲娘,我还能害他不成。他在家也是到处疯玩。还不如带着去干活。”
陆婆子摆了摆手,“随你吧。”
陆时春拧着眉,推了推旁边的媳妇,“咱们要不要也把宏一和宏三带上?他俩都比宏五大呢。”
洪氏果断拒绝,“带啥?你一人的口粮分我都够呛,再带两个孩子,难不成咱们要饿肚子过活?”
到了县城,没锅没灶,用柴禾都得花钱。一点也不划算。
到了县城,他们一家很快圈了一片地。
洪氏没看到宏四,有些好奇,“你家宏四呢?不是说让他来帮忙吗?”
陈氏一脸心疼道,“孩子太小了,我担心把他累坏了。早上让他待在家里。中午就他到地里帮忙。”
洪氏担忧道,“这可不是咱们村,他要是跑出去玩,回不了住的地方咋办?”
陈氏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没事。我已经把门给锁上了。”
洪氏拧着眉,把儿子带过来锁上?这是陈氏干出来的事儿?
她本能觉得这事有蹊跷。
下了工,她装作内急的样子,急急忙忙跑到老二两口租住的房子前。想了想,她没有推开大门,而是跑到窗户底下。里面传来宏四清朗的读书声。
她瞪圆眼睛,从后面绕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