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哪儿就得了他的青眼,想必还是他心善,看不得这小畜生淋雨。
想到这儿,薛晏轻轻笑了一声。
进宝匆匆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番场景。
自家主子坐在桌前,竟是头一遭没有全神贯注地做事,反倒半点温柔都无地拎着那只猫,神情轻蔑,唇角却带着笑。
那猫早察觉到了危险,此时正喵喵直叫。可这小奶猫,叫得再惨也带着两分嗲,反倒让面前这场景,看起来说不出地诡异。
进宝咽了口唾沫。
“何事?”薛晏抬头,收起了唇角的笑容,淡淡问道。
进宝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将自己手中的信件放在了薛晏的桌上:“回王爷,段十四回来了。”
薛晏随手将猫放在了桌面上。
那猫失足,一脚踩进了薛晏桌上的砚台里。它吓得往外一跳,跑了两步,在薛晏桌上那封崭新的密信上,踩出了几个梅花形的脚印。
薛晏抬头,看了进宝一眼。
进宝会意,连忙上前来将猫抱开了。
“下次别再让它进我书房里。”薛晏垂眼拆开了密信,道。“出去吧。”
进宝连忙抱着猫退了出去。
薛晏将信封中的信件拆出来。他前天刚到,便派了段十四出去,探查金陵而今的情况。这小子不愧是东厂里出来的,用得比锦衣卫顺手得多,不出两日,消息便发了回来。
信上简明扼要,没有多余的信息,已经将金陵本地的重要官员全都罗列在了上头。
薛晏顺着往下看。
探查回来的消息跟他这两日观察到的差不多。金陵知府虽说油滑了一点,却也没什么问题,而跟着永宁公的这一群,多半都是科举入仕的读书人,家底干净,也没什么可查的。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名字上。
郭荣文。
此人也是科举入仕,还和永宁公当年是同榜的进士,而今供职于户部。
他和永宁公当年还有些渊源,当年他独身从岭南入京科举,家境贫寒,身无分文,到了长安后靠着替人写信换笔墨书本钱。之后是永宁公资助了他,还在国公府给他寻了个住处,一直到他金榜题名,入朝为官。
故而郭荣文跟永宁公二人,一直关系不错。即便永宁公这些年来仕途平平,无人问津,这郭荣文也仍旧与他交好如初。
这人按说没什么问题,甚至是很令人放心的。他们此番南下,金陵府的各项账目,永宁公也放心地交给他来监察。
他也确实没出半点岔子。
但薛晏的目光却落在了一行字上。
某月某日,恰是在他来金陵的一周多前,郭荣文曾在万安酒楼之中与人会面。没谈什么事,却是替人将高昂的酒钱付了,之后又重金买了个歌伎,送到了一处宅院中。
那宅院,恰是许家少爷的落脚之处。而那许少爷,正是那天在东湖上,为了苏小倩和君怀琅二人起争执,将沈流风打落到湖里的那人。
而这许家,不是别的许家,正是京中位极人臣的许相家。
他是许相嫡长子膝下唯一的嫡子,生来体弱多病,故而从小养在后宅之中,基本没出过门。此后,还是个游方道士来了长安,给他开了一剂方子,吃了七八年,才算好全。
而说来也巧,这游方道士开了方子没几年便离奇横死,只剩下个年轻的弟子。许相为了报恩,便将他这弟子送入了宫,进了钦天监。
恰是那个与宜婕妤有私的灵台郎。
而待病好之后,后宅便关不住这位自幼娇养的少爷了。这两年,这位少爷便四处游山玩水,这段时日,恰好到了金陵。
便在此住了下来。
薛晏看着那行字,沉吟了片刻,露出了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容。
“段十四。”他出声道。
暗处的那个影子现了身:“属下在。”
薛晏抬眼问道:“那日带回来的那个丫鬟,之前是在哪里唱曲的?”
段十四抱拳,言简意赅:“万安酒楼。郭荣文去的当日,她曾与许从安有过口角。”
薛晏的笑容深了几分。
既然如此,那便说得通了。
郭荣文即便什么都还没做,但他在永宁公身侧供职,又去巴结许家的少爷,个中的原因,也只有一个了。
许家买通了他,等着安排他去做什么事。
至于什么事,薛晏不大在意。他只需借着这个草包少爷,让他做下点错事,让自己抓住把柄,也就够了。
“盯紧他。”薛晏吩咐道。“再去给那个许从安找些麻烦,找让他缺钱的麻烦。”
说着,他抬头看向段十四,接着道:“他如果要去找郭荣文,别拦着。郭荣文如果挪用了公账上的钱,也随他动。”
说着,他收回了目光,淡淡道:“只要他动了账上的钱,你就找个青楼,寻个未接客的烟花女,买通之后,只管砸钱捧她,将她捧成花魁,名满金陵,再去监视许从安的动向。”
段十四领命,便要退下。
就在这时,薛晏抬眸,忽然道:“你恨不恨段崇?”
段十四一顿,头一次抬眼,和薛晏对视了。
那双深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