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行悠看迟砚手上的动作,她完全不懂茶艺,看不出门道只能看个热闹。
别说,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
沸水将杯盏预热后,迟砚倒掉里面的水,又用沸水把紫砂壶淋了一遍。然后才拿过茶叶,取了适量放入紫砂壶内。
接着,他拿过水壶把沸水倒进去,每倒一点,迟砚的手总要停顿几秒然后再接着倒,三次之后,他放下水壶,盖上紫砂壶的壶盖。
迟砚的手细长,骨节分明,孟行悠撑着头看他摆弄差距,无疑是视觉上一种享受。
“你刚刚为什么不一口气倒满?”
迟砚与她解释:“这叫凤凰三点头,在茶艺里是向客人表示敬意的意思。”
孟行悠嘴巴微张,一脸受教,对迟砚的了解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她一边看迟砚分杯,一边好奇地问:“你怎么还会泡茶,谁教你的?”
迟砚面色一滞,双手捧起一个茶杯,放在孟行悠面前,才说:“我妈教的。”
孟行悠很少听迟砚提起父母的事情,她知道二老已经不在人世,暗骂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东西,捧起茶杯喝了口,试图笑着绕过话题:“好茶,这茶真好喝。”
“慢点喝,很烫。”迟砚端起茶盏,也喝了一口,轻声说,“你不用不自在,事情过去很久了,没什么不能聊的。”
孟行悠一怔,随后试着问:“你妈妈为什么会教你茶艺?”
“只有我想学。”提起往事,迟砚眉眼间浮上一抹笑意,“那时候景宝还没出生,我姐小时候跟男生似的,不喜欢布娃娃只喜欢玩泥巴,我妈看她性子野,只能来折腾我。”
“我外公教我写字,我妈教我茶艺,以前别人来我家玩,还以为我是女孩子。”
孟行悠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由衷地说:“你小时候肯定也很好看,就是那种长得特别秀气的小孩儿。”
“我爸不喜欢我学这些,觉得太娘了,他们没少吵架。”
说到这,迟砚脸上的笑意淡去,“后来景宝出生,吵得就更厉害了。我妈怀孕期间就知道这个孩子有缺陷,我爸想让我妈打掉,可医生说孕妇年纪大,打胎会有生命危险,就把孩子生下来了。”
“景宝的唇腭裂特别严重,我爸……我爸特别嫌弃,不愿意认这个儿子,他们方家,就是我爸他们家,也不愿意认,还拿封建迷信那一套来说事儿,我妈不乐意听,两个人隔三差五就在家里吵。”
“说起来也是孽缘,他们就是在去民政局办离婚的路上出的车祸,那天我爸开的车,在车上两个人都还在吵,吵着吵着,”迟砚嗤笑了一声,面露讽刺,“车就开河里去了,警察捞了两天才把尸体捞上来。”
孟行悠听着不是滋味,沉默了一瞬,问:“你高中的时候说自己不会谈恋爱,是不是因为这个?”
迟砚点点头:“是,我不相信爱情。听我外公说,当初我爸妈也是自由恋爱,结婚头几年蜜里调油,后来最落得如此下场,有什么意思。”
孟行悠很难感同身受,她父母感情极好,十年如一日。
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只能说心里话:“你以前说过一句话,你说‘我没有喜欢过别人,我怕我做得不好,让你感觉爱情不过如此’,其实我也会害怕,但我觉得我们不会走到那样,及时有一天我们真的互相不喜欢了,也能够好聚好散。”
迟砚在桌子上握住孟行悠的手,轻轻捏了捏:“不会有那一天。跟你在一起,我只有一个感觉。”
“什么感觉?”
“爱情不止如此。”
不止有甜有笑,也有酸有泪。
还有山海平川日月黎明,和四季常在的你。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戏台开唱。
今天茶馆的戏剧是《霸王别姬》,孟行悠从没认真听过京剧,连角儿都分不清,迟砚兴致好,边看边跟她解释。
“这个剧的主角是楚霸王项羽的爱妃虞姬,项羽还记得吗,高中有篇课文……”
孟行悠黑脸打断他:“我记得,这个科普可以省略。”
迟砚失笑,摸摸她的头,哄道:“好,悠崽最厉害了。”
“行了,你还是别说了,我自己听。”
这时,下面戏台上,虞姬和项羽的扮演者,开始唱起来,一腔一调别有风情。
虞姬唱:“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项羽唱:“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纵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传将令休出兵各归营帐。”
虞姬和项羽的故事,孟行悠不陌生,有些唱词没听清,也不影响观看。
坚持不过三分钟,孟行悠就开始打哈欠。
时隔多年,不管是电视前还是在现场,京剧总是那么催眠。
老太太就是京剧迷,小时候总爱看曲艺频道,孟行悠回回坐在旁边,陪老太太看,不到五分钟就能入眠。
迟砚倒是听得很入迷,剧情走向高潮,戏台上的人还没唱,他就能接上下一句,腔调有几分神似,并不难听,很有韵味。
孟行悠心想迟砚幸好生在现代,若是放在古代,铁定是迷倒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