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简直冲破云霄, 阿梨被吓了一跳,赶紧穿了衣裳鞋子跑下去, 四喜揉揉眼睛坐起来,也跟着过去了。
没多会,厨房里就站满了人,两个仆妇面面相觑看着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来宝,薛延一脸冷漠, 吼了几嗓子见止不住, 抬腿就要踹。
这一下把冯氏吓住了,她急忙呵斥一声, 而后将来宝搂过来抱在怀里,蹙眉道, “他还是个孩子, 没长大不懂事,你这么粗鲁做什么,耐心教不就是了。”
薛延无奈扶额,和阿梨对视一眼,心中无力。
每次都是这样, 来宝做错什么事, 薛延刚挽了袖子想要教训,巴掌还没挨上他的身呢, 冯氏就出来和稀泥。都说隔辈亲, 冯氏与来宝间隔了三辈, 自然是宠的过分, 但这种不分原则的溺爱实在是让薛延头疼。
来宝现在无法无天混世小霸王的样子,一多半是因着冯氏护得太过。
但薛延这次决心要揍他一顿,面色半点不肯松,指着自己面前地面道,“过来。”
来宝哭唧唧,脑袋埋在冯氏怀里,看都不看他。
薛延鼻子都要气歪。
他看了看坐在一边的阿梨,使了个眼色,阿梨心领神会,转向来宝招了招手,温声道,“宝宝乖,来娘亲这里。”
来宝吸吸鼻子,有些动摇。
阿梨掏出一颗花生糖,摊开掌心给他看,哄劝道,“过来,吃不吃糖?”
来宝眼睛盯着那颗糖好半晌,最终还是受不了诱惑,小碎步走过去,但指尖还没碰上糖呢,就被薛延提着后脖领给拽到了一边。来宝终于意识到自己中计,又委屈又生气,撒开两腿就要跑,可整个人都悬在空中,再怎么折腾也没用。
四喜傻傻拖着腮蹲在地上,赞叹道,“哥哥,你飞得好高哦!”
来宝干嚎着,“我飞什么飞啊我,你能不能别说话!”
四喜努努唇,真的不说话了,转身跑到阿梨那边去讨糖,来宝瞧见,一口气差点背过去。
冯氏已经被阿梨劝走,仆妇也走了,薛延的暴力行动再也没了阻力。他把来宝扔到地上去,袖子挽的高高,抽了根扫帚就要揍,来宝不肯服输,满屋乱窜做着最后的挣扎。
阿梨就在一边抱着四喜坐着,一点没有要出言阻止的意思,来宝被薛延逼到墙角,满脸绝望。
眼看着扫帚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了,来宝忽而灵光一闪,大声道,“爹爹别打我,我给你钱!”
薛延一怔,眯眼打量他几番,手中东西慢慢放下来,饶有趣味问,“你哪儿来的钱?”
来宝说,“我自己赚的。”
薛延觉着意外,回头看向阿梨,但见阿梨也是一副莫名样子,他舔舔唇,没说话。一个五岁多的小孩能自己赚钱了,这似乎比调皮捣蛋更加引人注意,事出反常必有妖,薛延把手中东西扔了,将计就计地套他的话。
“你想用钱逃了这顿打,可以,但你要给我多少钱?”
来宝说,“爹爹,你若是今日给我五十文,一个月后我还你一两!”
薛家家大业大,一两银子自然不算什么,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一两足是两三个月的工钱,一个五岁的孩子哪弄来这么多钱?
薛延皱眉,“你这吹牛的毛病是哪儿学来的?”
来宝仰着头说,“我没吹牛!”
阿梨走过来,轻声问,“那宝宝之前也这么赚钱过吗?”
来宝说,“我已经赚了三两银子了。”
薛延扶着阿梨坐下,顺嘴问了句,“那你的钱呢?”
来宝指着四喜道,“给弟弟卖糖葫芦吃了。”
阿梨讶然,“三两银子,你这是买了多少糖葫芦?”
来宝嘟嘟唇,“就,吃一根扔一根嘛,还有一大半被拿来喂家里的鸡了……”
他话还没说完,薛延怒火攻心,扬起巴掌就要抽他,阿梨忙抬手拦住,摇了摇头。
薛延被气得直笑,原地转了个圈儿,而后说,“行,我给你五十文,你拿出去做本金给我赚,要是一个月内没有一两银子,我就罚你抄五千遍的史记!”
来宝愕然,“那得抄多久啊……”
薛延说,“抄不完就二十年后让你儿子一起抄,我惯的你那泼皮性子,不给你点颜色看看还把自己当老子了?”
看着薛延马上又要动手的样子,阿梨搡他一下,拽着袖子给拉走了。
晚上时候,冯氏怕薛延来了脾气再对来宝动手,让两个孩子都睡在自己屋子。阿梨的肚子已经鼓起来,比起怀来宝的时候,这次明显小了许多,薛延对这个孩子充满期待,满心欢喜盼着会是个小姑娘。
若再是个坏小子,随了他全部的恶劣性子,薛延觉着他至少要短寿十年。
按着大夫开的方子,薛延打了一大桶黑乎乎的热水过来,里头一堆各式各样药材,给阿梨泡脚。
他蹲在地上,一边慢条斯理地按着她的腿肚,一边问,“梨宝,你说那小子天天都干什么呢,神叨叨的。”
阿梨剥着花生仁喂他,低声道,“反正不会是做什么好事。”
薛延说,“明天跟着去看看。”
阿梨拍掉手上的碎屑,笑着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