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瞪他一眼, 伸手把孩子抢过来, 抱着哄了好一会,屋子才安静下来。
薛延自知理亏, 也不敢在阿梨面前多待,摸着鼻子去看画。
阮言初把宣纸展平,笑盈盈地指给他看, 上面一左一右两副仕女图,一坐一站, 眉目几笔带过,模糊不清, 衣裙却是极为夺人眼球, 整张画看上去色彩纷呈, 但又不嫌杂乱,条理分明。
左图女子长裙曳地, 依旧为襦裙样式,上身为藏蓝色,下身为藏蓝、藤黄、鹅黄、橙黄与牡丹红五色拼接百褶裙,最下摆黑金色绣边,瞧着明艳大气,层叠如湖中波纹,华丽漂亮。
右图则更显女子纤柔, 上身绀青色短襦, 下裙用曙红与白色调和冲淡, 成极亮丽的粉色, 再用水晕染,成从浅到深的自然渐变,深色在下,最下摆仍为黑金色绣边,看起来更为活泼俏丽,柔态尽显。
薛延有些惊讶,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抬脸问,“这么好看?”
阮言初笑着道,“这只是最初的两副草稿,还有许多未成形的,许是比这两张看起来还要好。”
薛延仍旧有些不可置信,却又显而易见的欢喜。最初听阿梨说起的时候,他没怎么懂,只以为她一时兴起,说着玩玩,现在看着成图,才感叹于她的才思巧妙。冯氏以往总夸赞阿梨手巧心巧,说她煮饭烧菜、裁衣裳的时候总和别人不一样,喜欢弄些与众不同的花式,但薛延今日才知道,她瞧着温温静静的,心里竟然灵巧至此。
薛延用手抚着下唇,嘴角是抑不住的笑,眼中隐隐骄傲。
阿梨把来宝哄睡,又掖了掖被子,走到薛延身边,还没说话,就被薛延搂过肩膀,重重亲了下眉心。阿梨吓了一跳,随后又有些羞臊,急忙看向弟弟位置,见他好似没注意到刚才薛延的亲昵举动,这才放心。
薛延说,“梨崽,你怎么这么厉害呢?”
阿梨咬咬唇,也有些欣喜,被人夸赞总是高兴的,尤其还是自己的丈夫。以往时候,家里人也都护着她,她做出什么新菜了,绣出什么好看的花样子了,总会有许多人夸奖她,但没有一次比现在更让阿梨觉得满足。
她觉着自己好似更有价值了,除了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之外的价值。
薛延揽着她肩头,絮絮念念又说了许多好听的话,阿梨捏捏自己耳朵,唇角一对梨涡深深甜甜,心里欢喜地要飘起来。
但到了最后,她忽然又生出些忧虑,蹙眉问,“可是,这样与众不同的裙子,会有人买吗?就算买了,又有人敢穿吗?”
阮言初把墨碟用茶水冲干净收起来,边歪头道,“姐姐,你不要担心这个,自古以来,女子对漂亮衣裳的包容度都是很高的,只要有一人敢穿,不需过多久,便就有许多人也一起穿了,而不论这衣裳奇异与否,只要够好看就行。”
他甩甩手上的水,举了几个例子,“就像是前朝时候,安乐公主所得的那件百鸟裙,‘日中影中,各为一色,百鸟之状’,用鸟羽绣裙,多奇特?简直闻所未闻、但到了后来,不也是贵族与民间争相效仿,风行一时,以致林中奇禽异兽都被捕杀殆尽。还有前朝杨贵妃的石榴裙、霓裳羽衣裙,汉成帝赵皇后的留仙裙……均是如此。”
薛延颔首道,“没错。”
阿梨笑着,“那我明日与阿嬷商量着,先做一身出来,瞧瞧到底怎么样。”
又过几日,薛延寻了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给来宝补办了场满月酒。他们才来宁安没多久,亲戚朋友一概没有,这样庆生日子,薛延也不想请那些利益朋友混些份子钱,便就只在家里摆了桌酒菜,请胡安和夫妇一起来吃了顿饭。
来宝穿上了红色的小袄子,帽子像个小虎头,吮着手指躺在一边,圆圆润润极可爱。
他不怕生,爱亲近人,有人抱他的时候,若是开心了,还会抬手指戳人家的脸。韦翠娘平日里脾气躁,连猫狗都烦,但却是很喜欢这个干侄儿,还给打了两对镯子和脚环,一对是纯金的,一对金镶玉,上面刻着繁复的云纹,寓意喜气吉祥。
韦翠娘以往就常来,来宝熟悉她,咧着嘴笑,他一双手挥来舞去,韦翠娘被逗得直笑,被抓着头发也不嫌疼。
阿梨笑道,“你怎么买了两套镯子,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来宝用不着这么多,浪费!”
韦翠娘说,“什么就叫浪费了,赚钱就是要花的,只要不丢就算值。再说了,那对金镶玉不是给他戴的,看着玩罢了,人家说好玉不镶金,镶金非好玉,我本不想买,但这样式实在太漂亮,没忍住,就买了对儿。等来宝长大了,若是不喜欢,便就摔着听个响儿,高兴便成。”
阿梨听得直皱眉,拍拍她手道,“你不要那么惯着他。”
韦翠娘不以为意,“孩子是你们生的,该怎么教养那是你们的事,我做干姨娘的,只管宠着就是。你这头胎生的是个儿子,我还差些劲儿,若是生了女儿,满月酒我便就直接送一套宅子过来了,以后做嫁妆。”
阿梨努努唇,知她又倔又犟不听劝,也不再说,坐到旁边喝茶,边看门口处三个男人一起围着胡安和带来的小马车转来转去。
男人似乎天生就对这种会动的东西感兴趣,并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