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大年初一,昨个守了一晚的岁, 大多数人都累得不行, 现在仍在家里补眠, 街上行人不多,商户的门也紧紧闭着, 只有大红灯笼悬在门口, 随着风晃来晃去。
小孩子精神头总是很足,三三两两溜出来, 在街上疯跑疯闹, 或者穿着新鞋子兴高采烈地跳皮筋。
薛延和阿梨绕着街走了一圈也没见着那日卖鸡血石的小贩, 干脆也不找了, 到街角买了两个烤红薯,缩到房檐底下剥着吃。风裹挟着雪花吹得冷, 阿梨戴着厚厚围巾, 但脸颊还是被冻得发红, 她坐在台阶上,两手捧着红薯, 小心翼翼地剥皮儿。
蜂蜜烤红薯, 撕掉焦软的皮后,会有橙黄色的糖浆缓缓溜下来,闻着便就觉得甜滋滋。
阿梨嗅了嗅, 一脸满足, 撅着唇咬了一小口。
薛延在一旁看得直乐, 也不吃了, 就托着下巴盯着她瞧。
阿梨专心致志地撕皮儿,也不知道手里的东西正被人觊觎着,指尖上黏黏腻腻的沾了糖汁,她轻轻吮一下,甜的眯起眼。眼瞧着最后一点就要被剥好,整个焦黄的红薯露出来,就可以吃了,阿梨往上吹了口气,正准备咬,旁边忽的多出一只讨人嫌的大手,一把将油纸包抢过去,不由分说就吞了一半。
阿梨愣怔地看着空空的手心,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偏头去看薛延。
他捧着剩余的一小点红薯,正准备吃,嘴唇边上还留着一点残渍,眼睛亮亮的,像只贪吃的黄鼠狼。
阿梨瞬间就炸了毛,伸手去抢,“你快还我!”
薛延留出一只手把她圈在臂弯底下,另一只手忙活着,三塞两塞把最后一点也给吞了。阿梨眼睁睁看着他把东西吃得一干二净,什么也没给她剩,气的眼圈都红了,她抿抿唇,狠狠搡了薛延一把,退到一边不说话了。
薛延意犹未尽地舔舔唇,捧着自己还没动的那个红薯,刚想转头去哄她,就瞧见阿梨委屈的样子。她穿着一身胭脂色的袄子,半张脸都藏在围巾下,抱着膝盖扭头不理人,薛延看着她耳朵上一晃一晃的耳坠子,有点慌神,赶紧站起来绕到她面前蹲下,试探唤了声,“阿梨?”
阿梨瞥他一眼,没应声。
她一向都是好脾气,再怎么样都是和和气气的,从来没有这样闷着头不说话的时候,薛延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自己闯祸了。
他伸手扯扯阿梨的袖子,好不容易哄得她抬头,赶紧道,“阿梨,我错了。”
阿梨声音闷闷的,半晌憋出一句,“我好不容易剥出来的……”
没等她说完,薛延马上举手保证,“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抢你东西吃了。”
阿梨仍旧不太高兴,努努唇道,“那我的烤红薯怎么办?”
薛延把自己剩下的那个拿出来,塞到她怀里,“还有呢,吃这个。”说完,薛延又急急忙忙拿回来,“我给你剥。”
闻言,阿梨总算有些笑模样,薛延心底大石落地,松了口气。
现在未时刚至,太阳挂在正当空,半遮半掩躲在云层后头,光亮并不刺眼。阿梨无事做,左右瞧瞧,本漫无目的,却忽然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稍挺直了些腰,仔细去瞧,终于确定,赶紧推了推薛延道,“那个人来了。”
“什么人?”薛延把剥好的瓤喂进她嘴里,转头去看,眉梢猛地一跳,“嘿,还真是他。”
阿梨问,“咱们过去瞧瞧?”
薛延应了声,站起身拉着阿梨的手往那边走。
从大理倒卖鸡血石的小贩又来了,但这次却没卖鸡血石,卖的是玉梳子。
他吆喝起来是真的有一套,街上本来没几个人,被他那么一喊,竟然全都聚过去了,密密麻麻围成一大圈。薛延到的晚了,前排已经没地方,他把阿梨圈在怀里,站在一旁的台阶上看。
小贩说得一口流利的官话,字正腔圆,虽然离得远了点,但阿梨连蒙带猜还是能看清楚他在说什么。
“走过路过瞧一瞧看一看,正宗的蓝田玉梳,来自秦岭北麓,若不是玉矿上个月塌了,压死好多人,掌柜的带着伙计都跑路了,没人给我们结工钱了,这样便宜的玉梳可是买不到的!三两银子一把,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只要三两银子,上好的蓝田玉梳就能带回家,媳妇开心,闺女高兴,老娘也夸你会当家!”
薛延“啧”了声,嘀咕道,“这人在那胡说八道点什么呢。”
人群中,有人认出他来,扬声问道,“你不是前段时间卖鸡血石的那个吗?”
小贩笑容满面,面不改色回到,“那是我弟弟,他住大理,我住蓝田,前段时间天灾人祸,我们兄弟就都往北逃难来了!”说完,他又强调,“您放心,我们摆地摊的也讲诚信,人之初性本善,骗人的买卖咱不干,玉都是好玉,梳子也都是好梳子,不信您自个摸摸瞧瞧,入手冰凉滑腻,都是上品啊!”
小地方的老百姓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也辨别不出真假,且大多都没读过多少书,存着点贪小便宜的心思,被他三句两句给说得心动,有人便问,“三两是不是太贵了?我们一个月也就赚三钱银子,你能不能给便宜点。”
小贩摆摆手道,“十年八年用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