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的是……
她低下头,看向自己被砍断的腿,整齐的横截面之下,猩红的肢体蠕动着,某种黑灰色的液体从中滴落而出,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化成了飞灰。
母亲的表情有着一瞬间的扭曲。
居然在死之前还带走了她的一条腿……
被吞掉真的是便宜他了,不然她一定要让这个愚蠢而傲慢的人类付出代价。
她缓缓地将庞大的肢体收回,猩红的眼珠转动,向着不远处的地面看去——
现在,该去见见她另外一个愚蠢而傲慢的孩子了。
·
“行了,都停下吧。”
母亲慵懒的声音从头顶不远处响起。
下方,厉鬼们纷纷停手,畏惧地向后退去。
女人坐在小山一般的肉瘤上,低垂着一张惨白的脸,她的手腕和腿以下已经断裂,和躯体不符的庞大肢端从中涌出,和背后的肉瘤缠绕在一起。
她缓缓地揩掉脸上残余的血迹,低头向着站在尸骸中的男人看去。
对方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定定地回望着她。
他的表情冰冷漠然,但是在那双与母亲同色的猩红眼珠内,却仿佛酝酿着可怖的风暴一般。
嵇玄缓缓道:“他呢?”
男人的脊背挺直,在问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仍旧没有半点动摇,唯有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
母亲笑了:“怎么,你现在还在问他?”
明明现在早已没有了任何的悬念,居然还会问出如此天真的问题。
实在是不像那个和她一起在彼岸待了那么久的嵇玄啊。
母亲摇摇头,可惜地说道:“没想到,这么短时间里,你居然已经沾上了人类的臭毛病。”
“我不需要不听话的孩子。”女人抬起仅存的那只苍白的手,落在自己的腹部之上,唇角的笑意加深:“所以,我让他回到了他该在的地方。”
霎那间,空气中一片死寂。
嵇玄眼眸沉沉,死死地注视着面前的女人,某种阴暗的情绪在他看似镇定的表面下涌动着
母亲望向从刚才开始就沉默不语的嵇玄,施恩般地探出手:
“我的孩子,只要你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我对你的忤逆既往不咎。”
她微笑着:
“当然,一点小小的惩戒还是会有的。”
毕竟,留下嵇玄,对自己将来再次开启血祭还有用。
母亲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然后轻描淡写地说道:“不如,就从亲手把那些敢违抗我的厉鬼和人类处死开始吧。”
嵇玄轻笑一声:“您可真是宽宏大量。”
他的语气非常平淡,但是从字里行间就是透露出一种轻慢讥讽的意味。
母亲的表情微沉。
她听出了对方语气中不尊的意味。
细白染血的手指不耐烦地在肉瘤上轻点:“你不会觉得……你还有可以违抗的权力吧?”
母亲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ace能用镰刀伤到我,而且还能使用你的招数,是因为你承担了所有的代价,而让他一个人得到了所有的好处。”
“可真是无私。”她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只可惜,错信了人呢。”
母亲向前倾身:“现在的你,不仅无法对我造成伤害,而且……”
她的视线上下扫过面前的男人,毒辣地一眼看穿对方的虚弱,轻笑道:“你现在应该正在被副作用折磨吧。”
“明明已经没有了一战之力,居然还这么死撑……愚蠢。”母亲兴致缺缺地摇摇头:“你知道吗,现在甚至都不需要我出手呢。”
她向着下方扫了一眼。
但是,嵇玄却仍是那副喜怒难辨的表情,不赞同,不否认,好像是一尊雕像一般。
母亲扭曲唇角,露出一个带着恶意的笑容:“你不信,对吗?”
“那就试试看吧。”只见女人纤白的手指微抬,一根触手探出,猩红的液体从中滴落,四散开来,飞速地向着那些蠢蠢欲动的厉鬼飞去。
喀拉喀拉。
骨骼刺破皮肤,异变嘶吼的声音响起。
每一双眼珠里都隐隐透出红光,带着疯狂而饥饿的神色,紧紧地盯着站在不远处的嵇玄。
“去吧。”母亲笑着,轻描淡写地说道。
狂化的厉鬼嚎叫着,犹如被断开锁链的疯狗,争先恐后地向着嵇玄扑去。
每一只厉鬼的战斗力比起刚才都飙升数倍,本就落于下风的嵇玄更是独木难支,他在攻击中艰难地躲闪回避,但是身上的伤口却越来越多,动作一点点地变得迟缓。
母亲垂眸,欣赏着嵇玄狼狈的模样:
“想通了吗?”
嵇玄惨白的手指洞穿面前其中一只厉鬼的喉咙,他抬眸看向对方,削薄的唇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
“当然。”
下一只厉鬼在他的手臂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三道抓痕,然后被“咔擦”一声扭断了脖子。
嵇玄避开第三只从背后扑来的鬼。
越过面前密密麻麻的头颅,那双猩红的眼眸直直地看向母亲所在的地方,眼底里有某种阴暗疯狂的情绪在滋生,犹如怪物挣脱囚笼,露出可怖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