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把鸡抢过来就是,刘大嫂虽然在骂街,可还是把鸡送出去了……这是为何?
钱瘸子走了,刘大嫂脸上的怒气顿时消散,换成了有些无奈的神色,转头看着李锦余:“让你们见笑了,再来拿只鸡走吧。”
李锦余不服气地嘀咕:“大嫂,你家里就三只,我们再拿一只就只剩下一只了。”
“那也没办法。”刘大嫂叹口气,“反正也留不长,就当做善事了。”
重新拿了鸡,刘大嫂热心地帮忙褪毛上锅煮起来,等烧汤的途中,又谈起了钱瘸子:“他也是个可怜人,以前是个好孩子,可前几年税务官来征税,他家交不起税,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拉走,不值钱的被砸个稀巴烂,还要拉他和他爹去服役,他爹狠狠心,直接打断了他的腿,税务官不要他,就把他爹娘一起拉走了。”
李锦余听得怔住。
“后来他腿没好利索,一个人一边讨饭一边出去找爹娘,去了郡里,再回来就这幅样子了。”刘大嫂叹息着给灶台添了把火,“听说他娘在路上被那些天杀的侮辱,他爹护着他娘被活活打死,他娘干脆就自杀了。”
霍采瑜低着头,握紧了手。
“你们也早些走吧,瞧你们应当是好人家的孩子,好好待家里别出来。”刘大嫂又劝了一句,“这几日税务官就要来收税了。”
李锦余愣愣地道:“不是听说有新政……”
“什么新政?”刘大嫂不屑地“呸”了一口,“那些狗官,还不就是想着法子来榨干我们最后一点油水。”
还没等他们再说什么,忽然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叫喊声,随后便是一道趾高气扬的尖利叫喊:“收春税了!都把家里值钱东西拉出来!”
刘大嫂脸上顿时浮现起一种积淀已久的恐慌,猛地站起身,左右看了看,又看看霍采瑜和李锦余,咬了咬牙:“你们快躲到缸里去!”
两个人都没动。
“快呀!”刘大嫂急得要跳脚,“税务官可不管你们是不是这里人!”
霍采瑜重新抬起头,棕色的眼眸里盛满了被强行压抑的火焰。
他转头看向李锦余:“陛……你在屋里休息一下。”
说完霍采瑜直接跨步出门。
李锦余愣了一下,当然不肯乖乖听话,跟着霍采瑜就出了门。
外头果然是税务官。
一个头戴青巾的中年男子傲慢地打量着村子里的人家,嫌弃地道:“行了,也别啰嗦了,都把税交上来吧——粮食、铁器都成。”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张条子,对照着念了一遍,人头税、春耕税、青苗税、田地税……五花八门的税念下来,村子里得人全部面如土色。
今年的税名目又多了。
按照这个税额,他们全村砸锅卖铁也填不上!
李锦余有些吃惊,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刚才这税务官列出来的一长串税法里,连养鸡都要按照鸡的个数缴税!
难怪刘大嫂说那些鸡留不下!
后面三四个衙役拉着一辆大车,正等着往上放东西。
张老汉苦着脸上前:“大人,去年年底缴了税,我等现在着实没有余粮……”
“没有余粮?”那官员斜眼看他一眼,冷笑一声,“没有余粮那就拿家伙交!再不济人头也可以。”
他目光扫过来,恰好落在霍采瑜和李锦余身上,眼前一亮,“哟,多了两个人?巧了,没服过徭役吧?带走!”
张老汉大惊:“大人明鉴,这二人只是路过此地……”
那官员失去耐心,扬起手就要甩他一巴掌:“你这老不死怎地话这么多?再啰嗦连你一起拉走!”
只是这巴掌还没落下,就被一只手稳稳接住。
霍采瑜面无表情地捏着税务官的胳膊,没等税务官反应过来,轻轻一拉一扯,就叫他脱了臼。
他虽然重伤未愈,教训这等脚步虚浮、只会欺负百姓的恶人还不在话下。
税务官立刻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断断续续地威胁:“你、你是何人……竟敢妨碍、朝廷收税……”
“我是什么人不用管,我只问你,朝廷不是下了令,青水郡的税法一律按一条鞭法执行吗?”霍采瑜声音中隐隐带着怒火,“你们竟敢抗旨?”
“什么一条鞭……”
税务官眼神乱转,刚想否认便被霍采瑜识破,手上用了些力,喝道:“说实话!”
税务官又疼出一阵嚎叫,这才如实道:“朝廷新政确有此事……要求青水郡税法只收现银……可、可这种穷地方哪有人能拿出现银?郡府下了令,要我等代为……代为收取转卖,才是……”
“胡扯!”霍采瑜手上又用了些力,“新税中根本没这么说!而且也没那么多的苛捐杂税!”
“这、这我一个小小的收税官,哪里知道……”税务官疼得受不了,一面求饶一面给那些衙役使眼色,叫他们速速动手。
那些衙役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退缩之意。
他们都是些关系户,靠阿谀奉承、行贿打点才混上个衙役的官差,喝花酒在行,打架可完全不行。
眼前这人一看便是练家子,扎手得紧,谁肯上去自讨苦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