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夫虽然舍不得小无苦这点儿大的年纪就要出去跋山涉水, 但人家毕竟是出家人, 有自己的规矩。
万一因为她一时心软, 耽误了人家的历练, 将来影响了孩子的前程那可怎么是好?
郑大夫在心里头安慰自己,这就好比孩子学习, 苦一点累一点,只要学不死, 就往死里学。
她叹了口气, 小声抱怨:“怎么这样快啊。嬢嬢毛裤还没来得及给你打好啊。”
这霜降都过了, 眼见入冬一天比一天冷,光那几件单薄衣服哪里穿的暖和。
郑大夫觉得这样不行, 得赶紧再给孩子多找几件衣服。
“小孙, 几点的火车?”
一直做壁上观的孙泽赶紧看了眼自己的手表:“不急, 夜里一点钟呢。”
“那你稍微等等,我去去就来。”
林母拎着包毛线出门, 回来包里头就变成了两条毛线裤跟三件毛衣, 都差不多是无苦的身量。
毛线变成毛衣,唯一需要的就是时间。国营厂的女职工只要不是生产一线的, 最不缺少的便是时间。
大会一开一天, 不在底下打毛衣还能干什么?现在又没有手机能上网冲浪。
筒子楼里头有差不多年纪男孩的人家很乐意拿旧毛衣换新毛线, 反正今天孩子长个子了, 还得拆了毛衣重新织。
林母又翻出两条干净毛巾给小家伙塞进包中,外头旅馆东西干不干净她可不敢相信,还是带齐了自己的才保险。
看到手套跟帽子, 她同样没放过,先给孩子带上再多。
郑大夫每往包里头塞一样东西,孙泽的眼皮就跳一下,心里头奇怪:这也要带?这才十月底,还没进十一月呢。
郑大夫却一点儿都没觉得东西多,反正现在厂里头也不安排丈夫出差了,她索性拿丈夫的旅行包装东西。
她还往里面塞了条行军毯,担心车上冷,冻坏了小家伙的身体。
等到所有行李打包完毕,林鑫也把家里头存着的炒米、锅巴全给装进包里了。
就连妹妹的牛肉干还有牛奶糖,也被她扫荡了一大半。
穷家富路,出门在外,谁知道什么后就短缺了。
无苦泪汪汪地看着嬢嬢一家人。
他一定早点儿历练完了回来,他们都舍不得他走。
林蕊眼皮子直跳,赶紧偷偷将孙泽拉到旁边,咬咬牙狠狠心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递过去:“那个,孙哥,你别看无苦年纪小,这孩子可有力气了。出门在外,帮忙看个门什么的,不在话下。”
孙泽看她颤抖的手,皮笑肉不笑:“我这重走长征路呢,我要人看门做什么?”
林蕊手抖了抖,艰难地摸出第二个信封,干笑着眨巴眼睛:“那个,他年纪小,长个子呢,吃的有点儿多。这算是路上补贴他的伙食费。”
孙泽捏着信封,要笑不笑:“有点儿多?”
这小子一顿夜宵干掉了他们四个人的饭量。这点是不是太大了点?
林蕊尴尬地笑:“他不是中午跟晚上都没吃饱么。”
可惜对着孙泽似笑非笑的眼神,她编不下去了,只能摸出压箱底的信封:“就这个,没了!”
她一个月的进账都搭进去了!
收下这么个小弟,她亏大发了。
孙泽阴险地点点头,然后假惺惺地摸林蕊的脑袋:“哥哥跟你说笑话呢。你弟弟不就是哥哥的弟弟嘛,哪有哥哥饿着弟弟的道理?”
虚伪!那你别把信封往怀里头揣啊。
说的好像她不知道他小时候虐待陈乐,愣是让表弟吃了一个礼拜的炒米当饭似的。
林母也将孙泽叫到旁边,给他塞了个信封,里头装了钱跟粮票。
现在外头住店可不便宜,一晚上得七八块钱。
孙泽这么个少爷脾气,肯定不愿意跟人挤一张床。
林母准备了给无苦单独开房睡觉的钱,天都这么冷了,可不能让孩子打地铺。
“他长身体的时候,容易肚子饿。你多担待点儿,给他买几个包子馒头,饿了别喊他忍着。”
孙泽默默地收下信封。
对门的王奶奶已经过来催人,疑惑俩孩子怎么还不睡觉?
“明儿再看电视,不睡觉不长个子的。”
她眼睛落在无苦手中的旅行包上,不由得纳闷,这是做什么。
小和尚跟自己师兄话别完,抬起头来愁眉苦脸:“奶奶,我要去历练呢。我师父说了,不历练好了不让我回去。”
王奶奶差点脱口而出,回去干什么呀?当个皮包骨头的小和尚?
哎哟,那还不如正正经经地当个在家人。
等何半仙回来了,让他帮忙想想办法,给孩子落个户口,正正经经跟着苏木上学去才是正道儿。
王奶奶到底还记得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敢太得罪狠了佛主菩萨。
她叹了口气:“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既然是你师父说的,那你就先出去历练两天。别跑远了啊,早点儿回来。过年咱们腌腊肉晒香肠呢。”
林蕊听得眉毛要上天。
同志们,你们注意一下,这是位小沙弥,正儿八经的出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