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玉秋回来的时候毫无征兆, 他生得清瘦,一身白衣,仍然是离去之时的模样, 看到的人无一不是惊讶。
他跨过镜明宗大门后, 浑浑噩噩的抬脚往里走去, 尚且走到驭兽锋的山脚下之时, 忽然便两眼一闭倒地不起,周围的弟子忙过去查看的查看,上报的上报,将冯岚和许多长老, 甚至是雪峣都惊动出来了。
雪峣亲自探过了他的脉, 分辨过了他的神魂和肉身,确定他就是自己死去的大弟子无疑。
问题是,本已经死去的人, 如何还会再次完好无损的出现?
可惜这件事情他们无从追究而起, 因为席玉秋本人意识混沌,根本没有办法自主醒过来。他们试过多种方法, 却无法捕捉到席玉秋的神识。
席玉秋尽管回来了, 但是他也废了。
无奈众人只能将他对外界毫无反应的身体放在医修的百草谷修养。
薛挽星骨折的手也托医修帮忙治愈, 在他回去神殿找陈琅的时候,发现一向在冯掌门那里的那只骚狐狸回神殿了。
重凉正勤勤恳恳的围着自制的小围裙, 露出尖尖的嘴巴在神殿旁边扫常年不断的枫叶, 身后的两条尾巴甩来甩去,半人半妖的形态看起来属实面目可憎。
整个宗门也就冯岚那个眼睛不好的半瞎会庇护这个让人看一眼就烦的玩意儿。
重凉看到人来了,扫把放在一旁撸起袖子,尖尖的嘴巴一张一合,阴阳怪气:“今儿是吹的什么风啊, 竟然把您给请过来了,我怎么记得今天没有神殿祭祀呀?”
薛挽星从袖子里拎出一包东西,在重凉面前晃了晃:“别挡路。”
重凉原本面色不屑,直到闻到了那包东西里幽幽散发出来的一丝味道,他的目光渐渐变得迷离,敌意瞬间瓦解:“好......好香,荷叶鸡,还有烤馒头的味道——”
薛挽星又说了一句:“我给你,别挡路。”
重凉的目光恢复了一瞬间的清明,转瞬又马上变得迷离:“你别想贿赂我,我要,我要去向镜主告发......”
“你不要烧鸡呀,”薛挽星叹了一口气:“那好可惜啊,既然不要那就只能扔掉了。”
“别——”重凉差点破音,他重重咽了一下口水,忍不住伸出手:“我可以......”
薛挽星似笑非笑。
他站在神殿门口回头,重凉正抱着烤鸡缩在小树林儿里刨了个坑,吃一口就俏摸摸的偷看周围一看,然后把骨头扔进坑里掩埋,整只狐狸都透着一股贼眉鼠眼的猥琐劲儿。
冯岚为了重凉修行基本上要狐狸对所有的食物忌口,不给他乱吃人界的食物,因为食用过多杂质堆积,对重凉无益,让他渴了就喝灵泉水,饿了就给他喂灵草做成的羹汤,时间久了狐狸的精神状态都变得有些恍惚,盯着树头上扑腾翅膀的雀鸟时总会不自觉目露凶光。
等下他下了山就去跟冯掌门提一声狐狸在偷吃烧鸡,冯掌门会上来收拾他的。
顺利进入神殿,薛挽星熟门熟路的顺着一路延伸的水池往里去,最终走了约摸有一刻钟,他看到了站在案台旁边的一道青色身影。
“镜主,”他眸光微闪,忽然扑了过去,“挽星回来了。”
“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陈琅回过头来,放开拂尘轻轻托住他的身体:“你去找医修了?”
身上有股很淡的草药味。
“嗯。”薛挽星有些依恋的闭上眼睛,伏在他不算宽阔的怀中:“郁水县一事已经告一段落了。”
“伤了哪儿?”陈琅问。
“手,”薛挽星扬起脸,抿唇露出一个略显甜腻的笑:“不碍事,已经好了。”
陈琅看了看他的手,确实如他所说,便拍拍他的脑袋,示意他起来:“遇到什么事了,你的情绪好像不是很高。”
薛挽星没答,将私心放在他腰上的手拿开,在袖子里掏了掏,又拿出一包包装得精致的小盒,双手捧上:“镜主,我去了一趟凤仙斋。”
陈琅神色微动,接过盒子打开,顿时闻到里面清香扑鼻的味道,糕点造型不一,模样弄得很精致,是一盒绿豆糕。
薛挽星满眼期待:“我以前尝过,很好吃的,这次特意给镜主带过来尝尝。”
陈琅顿了顿,在他的目光下捻起一块放进嘴里,糕点入口即化,在唇舌间漫开一种更加浓郁的香气,甜软而不腻,味道确实很好。他咽下口中的清香,对薛挽星笑道:“很好吃,谢谢你的心意。”
薛挽星红了脸,扭扭捏捏的站在原地:“那...那我下次还给镜主带。”
“不必特地为了我跑远路,”陈琅如往常一般摸摸他的脑袋:“你有心了。”手方才伸出去,他忽然发觉,原本矮他半个头的少年,现在已经比他高出一截了。
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陈琅失笑着收回来,却没曾想薛挽星忽然主动委身,将脑袋蹭在了他的手上。
“镜主,”他睁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我喜欢镜主摸我。”
这玩意儿表面纯良,占口头便宜的时候却偷偷假装不经意的觑陈琅几眼,心眼子拐八百道弯也要寻一个贴贴的机会,好生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