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琅拄着两根拐杖, 像个强撑在院子里每天坚持遛弯风烛残年的八十岁大爷,每一步路都走得颤颤巍巍且令人胆战心惊。
小江扶着他比扶着一辆摇摇晃晃就开上高速的婴儿车还费劲儿,嘴巴和脑子都没歇着:“你往左, 往左, 迈大一点迈大一点,没事儿有我们扶着你呢, 走出去走出去别慌啊, 我们在这儿呢别不敢,你就得迈大步走出去。”
于是陈琅提起一口气走出去,下一刻啪叽一声被门槛绊了一跤。
小江:“......”
小江一拍大腿,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哎呀, 叫你步子迈大一点!”
陈琅满头是汗, 全身都快软了, 闻言不住摇头。旁边季邈不动声色的迎上来, 搀着陈琅道:“先休息会儿吧, 都已经练习了好一阵了。”
小江一见季邈就犯怂, 刚才拍大腿的气势都没有了:“今日练习的时辰已经足够了, 剩下的公子明日再练也可以,今天就早点休息吧。”说罢他向季邈行个礼, 然后一溜烟跑了出西院。
季邈用下人呈上来的热毛巾给他擦擦汗:“你恢复也不急一时,何必要这样折腾自己。”
陈琅扶着他的手,将脸上还有汗的地方往他手里凑了凑,笑着同他打了几个手势:我想早点站起来。
恢复到最好的情况,能站起来也是一时半刻这种暂时性的, 季邈沉默下来,摸摸他一张汗津津的小脸,“这不急, 你慢慢来就是。”
晚上伏在榻上看书,看到一半昏昏欲睡,眼皮打架,书里的文言文就像是变成了一个个带有催眠效果的符号小人,手拉手在他的脑袋周围转圈圈。陈琅挪开脸上的书看了季邈一眼,对方还在处理奏折,暖黄色的烛火映衬着小半张脸,侧影沉静。
陈琅打了个瞌睡,正想伸伸懒腰,忽然一个重物猝不及防的跳到他肚子上,只听一声闷响。
啊——
陈琅抖着手把狸花推开,觉得自己的腰快要被压断了,他扭头对上狸花一双十分不解的圆瞳,内心震动。
虽然平时有管你叫过猪猪宝贝,但是没叫你真的变成猪啊,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就随便往别人身上跳,你这是蓄意谋害!
一个又能睡又能吃又能拉还能拉个不停的造粪机器喵,怪不得总是被人当做胖砣武器,你,你......你活该!
季邈察觉动静,扭头见他捂着腰小声抽气,“怎么了?”
陈琅指了指地上的狸花,却发现地上的那坨肉早就一溜烟儿跑得没影儿了,季邈替他慢慢揉着腰,“真伤着了?”
陈琅不由往后缩了缩。
见他如此动作,季邈眼里染上一丝笑意,“没那意思,你想多了。”
陈琅腹诽:最好是他想多了。
“方才有个来信,说廖川最近忽然闹起了山匪,还有很多北边逃窜而来的流民,当地官兵治不了,山匪猖獗,流民扰乱人心,到处抢夺财务,致使廖川现在人心惶惶,乱象不断。当地县令求助于我京中,请求援兵,为了避免意外,我想寻日前往廖川查看,届时这府里就只剩你一个人了。”
廖川地理位置有些偏,辖区不大不小,但是其北边就是玲珑城,两地相隔了一座山脉和一个平原,离得并不算近,相比于玲珑城也更靠近京城一些,所以季邈打算自己过去看看。
陈琅有些纠结,但是现在他复健关键期,不能随便断,只能妥协:那我等你回来。
季邈:“嗯。”
陈琅想了想,继续在他手心写字:你为什么要养那只猫?
季邈看起来明明就是不太喜欢猫的样子。
他的问题让季邈恍惚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后对他说:“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有一只猫,刚好捡到它,所以想养就养了。”
陈琅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把手摊开放进他的掌心里,任他把玩。
不出几日,季邈安排好朝中之事代管,便携人前往廖川。
顾潮生为其中代管一部分,他走那天顾潮生上门拜访,管家依季邈的吩咐将一些文书和信件交给他,顾潮生却没有马上走,而是对他道:“老先生能否通融,让我......见见我一位故人。”
日光西斜,陈琅晒太阳晒得昏昏欲睡,正想回屋去睡上一觉,忽然被一片阴影给遮住了。
他眯开一条眼睛,等那阵五彩斑斓的黑从眼前散去,顾潮生的身形慢慢显现出来:“是我。”
陈琅揉揉眼睛。
“别揉了,不要在日光下面看书,眼睛是不是难受得紧?”
陈琅拿开胸前的话本,见他手拿一堆文书和信件,跟条直棍似的杵在他面前,微微低头朝自己伸出手。
借着他的手坐起来,不知道这人站在这里干嘛,于是陈琅打出手势问他:你找季邈有什么事吗?
“没事,不是找他的,”顾潮生低语:“就是想来看看你而已,肩上的伤怎么样了?”
陈琅慢吞吞把脚塞进鞋子里,回他:好得差不多了。
他现在已经勉强可以直立一会儿,能自己把自己挪到轮椅上面,这证明小江还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顾潮生想伸手扶他,被他拒绝了: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