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湘林含笑看着陶文婉。
“还不知道陶小姐是什么地方的人?”
“我是苏州人。”陶文婉面对邓湘林相当有礼貌, 老先生身上有一种跟师父很像的气质。
邓湘林脸色一变:“苏州......那你师从何人?”
陶文婉见他脸色有变, 不知道老先生是什么意思, 还是老实答道:“我师父是苏派旗袍的代表, 谢青。”
邓湘林顿时有些激动, 赶紧追问道:“你师父......他人呢?”
陶文婉见对方反应,便猜到了老先生跟师父大概曾经认识。
“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在几年前仙逝了。”
邓湘林脸上表情尽数消失, 坐在那发了好一会的呆。直到自己儿子轻声呼唤,才又看向陶文婉。
却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情绪,抹了眼泪。
这下邓展荣吓坏了,在他的记忆中, 父亲如同挺拔的松,坚韧的山, 哪怕在最艰难的时刻, 都从未放弃过信念, 坚持自己的理想,当了一辈子的旗袍师父。
他性情淡然,连情绪都很少有, 更别说流泪了。
可是此时, 自己的父亲竟然老泪纵横,情绪激动。
邓展荣手忙脚乱的为父亲递纸巾擦眼泪。
老先生将纸巾捏在手里, 另一只手不停的抹眼泪。
方灿灿和陶文婉都有些吓到了,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暂时忙完一阵的赵钰也走了过来, 见众人脸色不对, 也守在一旁。
陶文婉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邓老先生难道跟我师父相识吗?”
邓湘林半天没有回答, 等自己的情绪稍微平复一点以后,才终于开口。
“年纪大了,其实活到我这个年纪,早就已经看淡生死,只是突然听说自己的旧相识也离世了,突然有些感慨。”
旧相识......
众人依旧一脸懵逼。
邓展荣就觉得更加不可思议了。
父亲20岁就从上海逃到香港躲避战祸,在待了70年,从未离开过香港。
他从未听说父亲在大陆还有旧相识。
众人都耐心等着老先生讲究竟是怎么回事。
邓湘林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说起来惭愧,我和谢青成为朋友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那时候我在上海的一家布行当裁缝学徒,谢青是苏州裁缝铺的学徒,经常来我们店铺进货,当时我总觉得他穿着土气,又比我瘦小,每次他来都给他脸色看......”
陶文婉听得津津有味,赵钰也屏住呼吸。
两人都没有想到,竟然会在香港跟师父的少年时代不期而遇。
“有一次,我在送布料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一块非常名贵的进口丝绒。那种布料非常稀有,是一位很有地位的官太太预定的布料,那时候弄丢了布料可是大罪过,我十年的工钱都赔不起,人已经被店铺老板吊起来,准备给官太太赔罪。你们也知道,那时候没人权的,我被毒打一顿,三天滴水未进,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是谢青救了我,他那时候刚好在店里,听说了这件事,没想到我平时那样对待他,他却以德报怨,先用不多的一点积蓄暂时保住了我的命,又为我追回了布料。那布料是被我当时送布的那家太太偷的。只是他究竟是如何追回的,后来我无论怎么问,他都没说过......”
陶文婉和赵钰听得入了神,没想到师父还有过这样的过往。
“后来我跟人逃难来到了香港,跟谢青就断了联系,一直几十年啦,可我一直记得,那个一身青色长衫的男孩,是他救了我的命。”
陶文婉有些激动的问道:“邓老先生,你怎么能确定你当初认识的那个人就是我师父呢?他虽然也叫谢青,可是这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也有很多。”
“他是苏州人,对旗袍有一种执拗的热爱,所以我敢肯定他一定会成为一代旗袍大师,你是他徒弟,也是苏州人,肯定没错了。还有,他和我同岁。”
“是了,如果师父还在的话,今年也90岁了。”
陶文婉非常激动,越发觉得老先生说的就是自己的师父。
她没想到来到香港以后还有这样的偶遇。
邓湘林感慨道:“我当初来到香港,其实做的并不是裁缝,后来开了家裁缝铺子,做的也是时装而不是旗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忘不了那个救我的少年。后来长衫在香港非常风靡,所以我也开始做旗袍了。可以说我能做几十年的旗袍,跟谢青有很大的关系,而你们能够来到香港,冥冥中自有注定,只可惜如今我却跟他再也无法相见了。”
邓展荣生怕自己父亲情绪太过激动,便赶紧在一旁劝说。
“行了,其实能跟谢青大师的两名徒弟见面已经相当不错了。”
“两名?”邓湘林抬头,目光扫向方灿灿。
方灿灿赶紧说道:“不是我,是赵师傅。”
赵钰赶紧上前一步:“老先生,我也是谢青的徒弟,不过我没有师姐学的好。”
邓湘林看了看赵钰,又看了看陶文婉:“很好,谢青有你们两名徒弟也算是后继有人了,我也曾经想过收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