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盛站在远处, 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人间很好, 我不飞升。
顾清盛有些惊奇, 心想原来这就是君喻做梦的感觉啊。
他的目光落在君喻身上,忍不住轻轻按了按心口。
他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哪怕都是已经过去的事,哪怕他对所谓的前世根本没有记忆,可他还是好难过。
他最看不得君喻受苦,今世是这样, 想必前生也是如此。
至于飞升不飞升, 顾清盛却没什么大的感觉。
他练刀只是因为喜欢, 不是非要追求什么飞升;飞升那么久远的东西, 他其实并没有怎么想过。
如果注定要在所谓的飞升和君喻之间舍弃一个,他几乎都不需要犹豫。
顾清盛想了想他今生这些年的经历, 觉得从小到大,他过的果真很满足。
他所求不多,凡是想要的也都得到了, 哪怕过程中有一点小小的波折。和君喻在一起的每一天, 他都很开心。
如果付出一点代价就能换来今生这些,顾清盛想,这个交易一点不亏,简直赚大了。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
梦境在崩塌,顾清盛心里很静, 安之若素。
这个梦对他的唯一意义, 就是让他暗暗下定决心, 以后一定要对君喻更好一点。要保护好他, 他们今生,一定不会再重蹈前生覆辙。
“你后悔吗?”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不后悔啊。”顾清盛回答的理所当然。
求仁得仁,他很满意。
那个声音轻轻笑了一声。
“你今生还没有见过‘道’,怎么能说你不想要它呢。不见大道,不知其美。此刻说后不后悔,还是太早。”
梦境轰然而碎。
顾清盛觉得体内有什么屏障也随之破碎了。
一刹那间,顾清盛只觉得一切迷障,皆尽散去;一万种声音涌入耳中;他看得到北至醉渊,南至大泽,万里风光,皆在眼底。
他能听见十里之外,一片枯叶坠地的声音。他能看见北风折百草,归鸟投山林。
甚至某座小城某座小小驿站边,一朵红梅吹落在北风里。
他也能看到长绝山上灵雪扬花,一山摇曳的照夜牡丹。
长空云霞皆散去,日西沉而月东升。
天色尚未完全暗下,顾清盛抬眼,却见到了万里星辰。
星、月、万物、山河,世间一切,无一不在他心间。
他凝望着天,天也凝视着他。
他们两相对望,这一刻的顾清盛,觉得他与苍天,只隔三尺。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切。”
“看见‘道’了吗?”
“看到了。”
“你能看得到它,却永远也看不破它。越过这一丝之隔的唯一机会,你已经放弃了。现在你后悔吗?”
顾清盛轻轻吐出一口气,忍不住笑了。
“它很好,”顾清盛微笑,“但不是我最想要的。我不后悔。”
“善。”
“去你想去的地方吧……万里山河,现在你何处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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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兰生玉一起走在某山某水之间的顾清渊,忽而脸色一变,一把按住了他背着的剑匣。
兰生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下一刻,剑啸长空。剑匣微微颤抖,好像其中长剑就要破匣而出。
金悬剑顾清渊用了二十多年,是他从小用到大的一把剑。
辞江和秋水说,是这把剑选择了他。他与金悬剑是天生相合,他会持着这把剑征战天下,就像这把剑之前的主人苏蘅渊那样。
但是这一刻,顾清渊发现这把剑,不再听他的话。
是什么能让与他磨合了二十年的金悬剑,不再认他为主?
“生玉啊,”顾清渊喃喃说道,“我觉得不太妙。”
兰生玉也轻松皱起眉。
他想了半天,才挤出一句生硬的安慰:“没事。你要是用不了剑了,我护着你,不会让你死在这儿的。”
顾清渊:“……你可以不用加最后一句话,只说前面的我就会很感动,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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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绝之上,君喻在藏玉阁上凭栏远望,手里不动声色地把玩着他的山河简。
原本还在想着怎么和君喻搭话的虞寒城,忽而脸色骤变。
他三两步走到栏边,向远处看去。
“……怎么会这么早?”虞寒城皱眉,“不应该的。”
这件事出乎他的意料,恐怕……不太妙。
君喻看了虞寒城一眼:“怎么?”
他现在偶尔和虞寒城说一两句话,遮掩他试图破阵的动作。
虞寒城沉默半晌,长叹一声:“他还是回来了。”
君喻挑眉:“谁?”
虞寒城寒声说道:“一个疯子。”
一个曾经剑出镇天下,万人不可挡的剑客。
一个曾约战天下高手,放言“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大笑而去的狂人。
一个只与飞升一线之隔,为了追求大道不惜自毁道法、重入轮回——却又放弃了好不容易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