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同期出道,一起演戏的同僚各个人气鼎盛,唯有他自己始终在原地踏步。
电影学院的一角有一条小树林,那一片是单独的园丁负责,有梨树,还有玉兰花。
玉兰树长得高高的,玉白的花朵向天而开,有的花骨朵微微地低着脑袋,更是漂亮极了。
小树林里有着一条石板铺成的小道,庄朝总是穿小树林里的石板小路,穿过雪白的梨花与玉兰之间,去那林间的竹椅子上安坐着看会儿书,放空自己。
在那里,他遇见一个穿着一身戏服舞着水袖的姑娘。
她叫辛夷,玉兰花别名辛夷,所以总喜欢来到玉兰树的这一片小树林里吊嗓子唱戏,平日无人,也不怕饶了谁。
辛夷并不是庄朝的女友,恋人。
按照辛夷的话来说,两人是能够说说话的朋友。
大抵是庄朝在路过小树林的时候,看见她在练功,亦或者是吊嗓子,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上一会儿。
辛夷这人与庄朝一样,在大学校园里没什么朋友。而当年的京剧戏剧专业又只招了她一人,与她舍友们也是格格不入,倒是特立独行起来。
辛夷练功,唱《玉堂春》,庄朝坐在一旁看书,听戏,谁也不打扰谁,各顾各的。
后来辛夷需要找人完成一个小组作业,照例的一次玉兰树间相见邀请,庄朝答应下来,两人才慢慢熟络了起来。
等熟悉了,庄朝也明白为何辛夷的身边没什么朋友了。
交朋友这事儿总得看缘分,辛夷学的是京剧,可当年正是外来文化入侵国内,各种外洋文化歌曲歌剧大行其道的时候,“京剧”被视为封建古旧,传统老掉牙的东西。
比起听起来吱吱呀呀不知道在讲什么的京剧唱腔,一听起来就爆裂大脑,节奏极快,格外新潮的英文歌曲才是学生们追的流行。
况且,辛夷有着自己的信仰,她信佛,是一位“居士”,不吃五辛荤腥,在食堂里吃饭都是总吃那几样,吃饭吃不到一块去,跟室友的关系也就愈来愈远了。
那一年辛夷过生日的时候,她只吃素斋,也不好到外面吃饭,反倒是邀请了庄朝到自己家亲手做了一桌菜。
其中辛夷指点着庄朝跟着动手的,就是一道“酥炸玉兰花”。
玉兰花是辛夷家楼下的,庄朝个子高,伸着脑袋和手捡了几只花苞,又一点点剥开花苞,只取了花苞中最里边内层的花瓣来,眼看着辛夷把这花瓣裹着面糊过油炸了。
炸完之后蘸着玫瑰卤子吃,花瓣过了大油,蘸着蜂蜜玫瑰露,清香独特。
照庄朝现在的想法,这酥炸玉兰花都说不得好吃。
当时辛夷做出来的时候他也不得其解,只当是吃个新鲜。
后来无意中在剧组片场与一位同样信佛的前辈闲聊才知道,酥炸玉兰,是居士们款待自己最好的友人的菜品。
因为古时候僧人吃斋,即便是友人来访也不过是清淡小菜前来款待,用什么来入馔款待伤透了人的脑筋。
于是就有高僧把目光看向了寺院中的花草,琼花绿叶均可入肴,其中又以玉兰花最为上品,玉兰宛如羊脂,高洁无比,清香四溢,开花动人。
古时候糖与油都是珍贵品,一道酥炸玉兰,要用油来炸,之后蘸着蜂蜜玫瑰露吃,有油有甜,这是居士们能够款待友人的最高待遇。
如今各类吃食不缺,等闲人更是不会把吃食的目光投向这玉兰花上。以玉兰花花瓣为食的□□俗,如今也只是些居士家相传下来,见的愈发少了。
吃这酥炸玉兰花,在那位前辈口中不是吃花,而是吃着这位至亲友人的心意。
庄朝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当年他亲手摘下来的玉兰花苞,辛夷亲自炸好的玉兰花瓣居然有着这般的含义。
那玫瑰露甜丝丝的,又用了蜂蜜调和,就更加的甜了,庄朝只记得当初辛夷一脸期待地问他好不好吃,他说好吃。
可实际上,加了蜂蜜的玫瑰露太甜了,他并不是很喜欢吃着甜了吧唧的味道。
只是如今,记忆中这甜了吧唧的味道已经有多少年没吃过了。
一想到当年,庄朝的眸色暗沉。
六年前他在电影学院即将毕业,正好跟着一个军武电视剧跑到深山老林去拍戏,那个时候网络也不像如今发达,住宿的村里都只有村长家有一台座机电话,网络就更是没有了。
在深山老林里边呆了两个月,等于直接断网失联。等到他拍完戏结束出来,看到那震惊全国的宿舍投毒案,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京城,看着病床上面无血色的辛夷,整个人都说不出话来。
辛夷宿舍舍友被男同学追求不成反在保温杯中下肚,毒-药放在了那舍友的保温杯里,辛夷那天嗓子不舒服就借了喝水,一下子就着了道。
许是因为多年吃斋,那水尽管没什么味道,但她喝下去就觉得有些不对,嗓子也有些轻微的不舒服,直接去了医院,但依旧有些晚了。
命留着,嗓子机能损坏,很难说出话来,她再也不能在小树林里吊嗓子,不在玉兰树下用清亮的音色唱出一曲《玉堂春》
下毒者自然是依法判刑,那舍友也是对辛夷愧疚又感恩。辛夷这个自由信佛的人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