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县是个偏远的小地方, 人来人往,喧嚣热闹,这日,老旧的筒子楼前却停了一辆纯黑色的车,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与周遭不入。
楼下小卖店的老板在看报纸, 待看见车头前的立标,顿时倒吸了口凉气, 好家伙,上百万的车, 他不吃不喝几辈子都未必买的起啊, 这穷地方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有钱人。
不止是他,四周过往的行人也在纷纷侧目, 最后见车上下来了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眉飞入鬓, 一双桃花眼偏向狭长, 不笑也带了三分笑意,像游戏人间的浪子。
闻绰后退几步, 仰头望着上方的筒子楼,绕过半空中密匝匝的电线,最后停在五楼那一层,下巴微抬, 是一种衣锦荣归的得意。
半晌, 一名司机模样的人从筒子楼里匆匆出来, 对上闻绰的视线,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看起来有些紧张:“闻总, 里面住着的是个寡妇,问了好几遍了,就是没有白杨这个人,您是不是记错了。”
闻绰微微眯眼,冷冰冰的睨着他:“那傻子就住这里,我才走三年,不可能记错。”
说完拧眉,不耐的一把推开他,自己走了上去,司机在底下瞧着,眼见闻绰走到五楼,敲开503的房门径直而入,然后被那个泼辣的寡妇推了出来,争吵声大得在底下都能听见。
“你这人有病吧!老娘在这儿住了两年了,就没听说过什么白杨,失心疯了吧你!”
这边门挨着门,户挨着户,不多时就有人推开窗户看热闹了,闻绰阴沉着脸下来,司机哆哆嗦嗦的,愈发不敢上前了。
这位新上任的闻总可是个厉害人物,听说是个私生子,在外流落十几年才被老家主认回去,几年时间,硬是斗赢了上头的嫡系大哥,成了闻家的继承人。
闻绰脾气不好,司机也有所了解,斟酌再三还是壮着胆子上前:“闻总……”
闻绰没理他,径直走到楼底下的小卖店,把他们家最贵的烟买了一条,靠着玻璃柜台询问道:“老板,问一下,上面503住着的白杨搬哪儿去了?”
老板有些疑惑,总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但又想不起来是谁,闻绰急的敲了敲桌子:“就老在这儿捡瓶子卖钱的那个傻子。”
“白杨啊——”体态微胖的老板娘打起塑料帘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篮子刚择完的菜,哎呦一声费劲的在小马扎上坐了下来:“他脑子不是有病嘛,几年前来着……哦,三年前,每天麻愣愣的在街上到处找人,也不说在找谁,在一个雨天跑出去了,再也没回来过,后来房租到期,三婶没找到他,就把房子租给别人了呗。”
老板娘说完,见闻绰不吭声,瞧了他一眼,莫名觉得眼熟:“哎,你……我是不是见过你?”
闻绰不理,只问她:“……白杨在找谁?”
老板娘摇头:“嗨,多久之前的事儿了,早忘了。”
再抬眼,闻绰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了,刚才买的烟也没拿,老板乐颠颠的把烟重新摆回柜台:“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哎,他那车,你知道多少钱不?五百多万啊,怎么就来这个小地方了呢。”
说完又问道:“他刚刚找你问谁?”
老板娘头也不抬的道:“白杨呗,你这脑子真是不顶事,以前住五楼那个吊脖子自杀的女人,警察还来了好几趟呢,白杨就是她家孩儿。”
这么一说,老板也想起来了,用力一拍大腿:“哦,陈美英家的吧,这娘们也是狠心,听说白杨就是给她吓傻的。”
老板娘翻了个白眼:“你和你亲妈尸体待一晚上试试,白杨才几岁的娃,换你你也傻。”
“说就说,别带老子娘。”老板不悦的抖了抖报纸,继续看新闻:“我就记得闻绰了,这小崽子不学好,天天来我这赊账,跟对街的一群地痞流氓压马路,嘿,我记得他跟白杨那小傻子玩的还挺好,不过后来就没见人了。”
“什么玩的好,那小流氓天天骗白杨的钱,缺不缺德,傻子的钱都骗。”老板娘说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脑海中灵光一现,忽的站起了身:“哎呦,我想起来刚才那个有钱人是谁了,不就是闻绰嘛!”
这个偏僻的小镇,十几年前曾经搬来一名漂亮的女人,她带着十岁的儿子住在504,和隔壁的陈美英是邻居,后来陈美英上吊自杀,还帮忙照料着白杨,可惜好人不长命,得了癌症没钱治,没几年也去了。
她的儿子就是闻绰。
街道拥挤,随处都是胡乱摆放的自行车,司机走的很不顺畅,好不容易才走上宽阔的街道,他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见闻绰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眼神锋利的能杀人似的,心肝一颤,精神错乱下意识踩了油门。
这是一个拐角,对面刚好开来一辆载着木料的大货车,司机反应过来肝胆俱裂,猛踩刹车,结果最后还是躲闪不及,砰一声撞了上去——
天边流云变换,就像世事无常。
闻绰以前遇到过一个傻子,傻子没爹没妈,和他家就隔着一道墙,小小年纪就要自己养活自己,捡垃圾,捡废品。
闻绰觉得他很可怜,傻子被人欺负的时候,就老护着他。
后来闻绰也没有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