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制于人的感觉当真不怎么美妙。
特别是当你被制住的还是那过于致命的咽喉的时候。
风烛垂下眼稍纵即逝地瞥了一下夜荒捏碎了披风的左手, 这一刻他当真又一次无法理解这个男人的思维了。
要说夜荒对他没杀意吧, 他却偏偏两次都用那向来只拿剑的惯用手扼住他喉咙;而要说夜荒其实是想对他下杀手就更加不可能了。
因为夜荒从不说谎, 也绝不食言。
当初他在东域那边既然说出了“我不杀你”这四个字,几乎就等于是向他许下了承诺。
所以风烛在殿外遇到死神的那一瞬间才没有立即选择和对方同归于尽, 反而开始静静思考起了如何糊弄对方来。
既然这家伙并不想杀他, 难道就不能行行好松开手吗?
虽然这力度根本完全算不上疼, 但却不代表风烛对此就完全无所谓了。
天知道夜荒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 竟然能在毫不用力的情况使得那些淤青在他脖子上莫名其妙地持续了四天。
以至于之前第四骑士考核第一场笔试的时候, 风烛甚至铁青着脸在自己的脖子上抹了遮瑕, 直到确认全都遮掩好了之后才登上虚拟空间参加的考试。
别问他为什么会有这些化妆品,事实上但凡是伪装类的东西,他基本什么都有。
说真的, 要不是东域笔试时的直播观众向来不算太多,要不是二轮测试前那些该死的淤青终于全都消掉了, 风烛估计如今整个宇宙的八卦程度可能还要再翻上一番。
毕竟那些痕迹实在有点旖旎过头了, 旖旎到让人猜测死神夜荒是不是有点什么特殊的癖好。
虽然这种猜想能够十分完美地掩盖他当初从中域辞职的理由,但这种若有若无的弱势感总让风烛觉得有点难言的微妙, 所以他自始至终都没考虑过为第十宇宙的八卦再添上一把火。
继续这么下去也不是回事儿啊。
为了自己脆弱的脖颈考虑, 风烛暂时不去探究为什么自己刚才没有感知到死神的存在,他也间接性地遗忘了自己刚才那似是想要逃跑的举动。
而那些半真半假的谎言就这么被他以一种低缓而毫无惧意的语调说了出来:
“我不想死。”
“正因为我不想死, 所以我才不敢离开酒神殿, 毕竟中域想要我命的家伙实在太多了。”
说到这里, 风烛忍耐着开口时自己喉咙擦过夜荒那粗糙指腹的不适感, 尽量稳着嗓音继续说了下去:
“即便您的那份悬赏令足以让大部分人动心, 但在中域生存的却基本都是些神明,而我向来揣摩不透神明们的心思。”
夜荒闻言忽然低嗤了一声。
也不知道他此刻究竟是在笑风烛这种仿佛掏心掏肺却又让人摸不透真假的解释,还是在笑风烛最后所说的那句“揣摩不透神明的心思”。
“所以?”夜荒半垂着眼看着身前被他禁锢于掌心的风烛,声音全然听不出半点喜怒。
他看得出风烛对死亡的厌恶,也看得出风烛那毫无缘由的澎湃求生欲。所以他的确想不通风烛突然离开酒神殿的缘由。
夜荒是凌晨六点左右回到的中域。
之前强闯东域中心地界时他便受到了第十宇宙宇宙意志给出的反噬,而东霆假死那一天他又在半小时之内频繁地撕裂空间在东域寻找着风烛的踪迹,以至于那之后夜荒因为神力消耗过度直接就在东域的某颗死星上被强制沉眠了。
沉眠时的那段记忆过于浑噩,而夜荒向来对风烛之外的事从不上心,所以他对此根本就半点也不在意。
事实上如果不是两年多前风烛出现在中域,夜荒大抵还待在死寂的神殿中任由那些悠久到近乎腐烂的光阴肆意呼啸而去。
夜荒醒来之后便直接来到了酒神殿外。
也许死神与酒神当真天生犯冲。
这种宛如龟壳一样的神殿使得夜荒只能阴沉着脸在神殿外从天明站到天暗。
就在冬天那短暂过头的烦人光线即将流尽、而夜荒也终于即将耐心告罄之时,他却意外地等到了风烛的出现。
而他也等到了这小崽子的满口谎言。
“所以我出来是因为有比死亡更让我在意的事。”
“神明对您的悬赏令是否动心我不清楚,但人类却难以抗拒您这样的手笔。”
“恰好我并非是什么神明,而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
“所以三分钟前我便和自己打了个赌。”
“我赌的是在我走出酒神殿后,是先遇到取我性命的神明,还是先遇到您。”
“事实证明,我的运气似乎还不错。”
“刚才我看了一下,我只走了十三米,就遇到了我最想遇到的人。”
“当然,有关我运气不错的前提是——如果您不介意完成悬赏令的是被悬赏者本人的话。”
死神闻言那阴鸷的暗金色眼眸微微动了一下。
他晦涩的眸光从风烛绮丽的脸落到他冷淡的唇,再到自己指间的苍白脖颈。
那一刹那,夜荒当真不想再听到风烛吐出半个字来。
因为这些甜到发苦的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