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青冥天下最北方的秘州,有一座孤零零的山头,独高出平原地界,名为闰月峰,山脚那边有条弱水。
山势险峻,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却灵气稀薄,显然不是一处适宜开辟道场的风水宝地。
这座闰月峰的山水禁制,就是武夫辛苦的那份拳罡。
就像一座山顶湖泊,拳意如流水倾泻满山,但是偏偏能够不伤山中生灵丝毫。
武夫非止境,修士不是飞升境,就不用奢望登顶了。
恕不待客。
有十数位纯粹武夫,来自各州,武道境界高低不一,在山脚弱水之畔各找地盘结茅修行,将登山一事,视为最好的练拳途径。
作为闰月峰山主的辛苦,倒也从不赶人。
今天闰月峰来了一位访客,文士青衫,剑眉入鬓,极有书卷气。
得见此人身形,不断有身影兔起鹘落,俱是成名已久的武学宗师,纷纷赶往此地,想要瞻仰这位名动青冥天下的“林师”。
结果他们距离男子数十丈、百余丈不等,就再无法前行半步,就像被施展了一张张定身符,任由他们卯足了劲,甚至是出拳,试图以双拳开路,仍旧不得前行半步。
紧接着,就有数人气力不支,身形开始倒滑出去,好似天下武学之路的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们为了止住退势,武夫使劲跺地如闷雷,可惜依旧注定徒劳无功,犁地一般,双腿在地面上划拉出两条裂缝,其中有一位山巅境武夫的白发老者,扯开嗓子自报名号,只求能够与这位青冥天下历史上最长寿的纯粹武夫,当面闲聊几句。
武夫林江仙。
青冥天下十人之一。
第六,名次排在那雷打不动第五人的玄都观孙怀中之后。
但是老观主只要出门在外,每次在江湖里与人聊起林江仙,逢人就说惭愧惭愧,贫道羞在第四之后,愧居林师之前。
林江仙不理睬那些都属于炼神三境的各州武夫,自顾自登山,没有用上覆地远游的手段,就只是散步一般,走上闰月峰。
山中无台阶,甚至就连石板路都没有,只有一条通往山顶的蜿蜒泥路,杂草丛生。
闰月峰顶,有人结草庐独居,是个身形消瘦的年轻男子,满脸络腮胡,不修边幅,眼神浑浊。
青年正盘腿坐在一片巨石之上,摩挲一支老旧竹笛。脚边搁放一壶酒,还有像是拿来当佐酒菜的一堆松子,煨山芋和茯苓片。
瞧见了林江仙,辛苦并未开口言语,只是与之点头致意。
林江仙则抱拳致礼,一样没说明来意,然后来到那片巨石旁,双手负后,眺望山外那条潺潺而流的弱水,相传那条弱水之中,有上古仙人曾以精炼铁链,先后拘押了一头青猿和一条差点化作虺类的白蛇,在那之后,两头被囚禁水底的孽畜,形同闰月峰的护山供奉。只是这等志怪仙迹,始终未能被修士验证真假,青猿与那白蛇,以讹传讹,
山风凛冽,文士青衫模样的“林师”,双袖飘摇,不知为何,他要比从不下山的闰月峰辛苦,更给人一种超然世外之感。
山中无杂草,认得都是宝。此间大有烟霞趣。
辛苦直截了当说道:“打不过你,不用问拳了,我认输便是。”
如此认怂,一点都不像纯粹武夫,偏偏是个天下第二。
前不久还一拳将那走到半山腰的白藕,打落回山脚,身形坠入弱水中。
林江仙笑道:“不为切磋而来,就是来这边赏景,散散心。”
这还是双方第一次见面。
山巅这边除了辛苦潦草搭建的几间茅屋,就是一处乱石堆,大小各异,奇形怪状,尤其是不远处临崖,有一片石,尤其出类拔萃,方可丈余,其形方稳,下圆上平,浮寄它石之上,榜书崖刻有延寿道场四个红漆大字,并无落款。林江仙便多看了几眼,如果不出意外,这就是那块被私底下誉为“道祖歇脚处”的“垫脚石”了。
不过道祖曾经来此歇脚一事,在青冥天下并未广泛流传,只在大宗门里边私下揣测几分。
在道祖莅临闰月峰之前,闰月峰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山中那些古松,以及这片浮石的奇云灵气,弥覆其顶,盘桓不去。故而一直有那神仙幽人游息其上的传说。之所以历史上始终没有练气士在此开辟道场,在于这份异象,就只是个花架子,一个没有天地灵气的山头,对练气士而言,就是不毛之地,无源之水。
林江仙站在山巅,思绪飘远。
丝毫不顾及当下身边就站着一位止境神到一层的武夫。
根据一封山水邸报显示,两京山朝歌,与大潮宗徐隽,这双年龄悬殊、名动天下的道侣,刚刚来过一趟闰月峰,只是他们在山顶并未久留,很快就返回了两京山,好像是要闭关了,护道人是个外人,青山王朝的雅相姚清。由此可见,朝歌对此次闭关,志在必得。
林江仙知道这位道号复戡的飞升境女冠,曾是“朝天女”户籍出身,至于前身如何,倒是有点捕风捉影而来的蛛丝马迹,因为鸦山武夫,谍子遍及天下,源于鸦山设置有一个秘密机构,名为稗官司,专门负责收集街谈巷议和历朝掌故。
辛苦收起那支竹笛,捡起脚边几颗松子,丢入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