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那条如碧绿绸带的潺潺河流,远道而来的章靥和牵马而行陈平安,并肩散步。
兴许是这块世外桃源,风景宜人,静谧祥和,兴许是身边多了个半个自家人的账房先生,本就经历过无数场风浪的老修士章靥,也逐渐心静下来,将书简湖那桩变故与陈平安缓缓道来。
原来所有人都小觑了苏高山的胃口,这位眼光一直盯着朱荧王朝的大骊铁骑主将之一,在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石毫国京城后,不但拨转马头,麾下铁骑,顺势长驱直入另外一座朱荧藩属国,哪怕战事一样惨烈,仍是有那“闲情逸致”亲临书简湖畔,而且公然露面,扬言要扫平书简湖,顺者昌逆者亡,道理就这么简单,所谓的顺逆,更加直白,愿意交出一切山门家底的书简湖野修,可以活命,“净身出户”,离开书简湖,愿意交出一半家当、同时成为大骊最低等随军修士、一起攻打朱荧王朝的野修,可以暂时留在书简湖,但是之后当下的一座座山头归属,是否需要迁徙山门和祖师堂,一样需要听从大骊铁骑的调遣。
而宫柳岛那边,在今年春末时分,多出了一拨遮遮掩掩的外乡修士,成了宫柳岛的座上宾,随着苏高山的抛头露面,对整座书简湖数万野修大放厥词,就在昨夜,在刘老成的亲自带领下,毫无征兆地联袂直扑青峡岛,其中一位老修士,在刘老成破开青峡岛山水大阵后,术法通天,必然是上五境修士无疑了,倾力一击,竟是能够几乎直接打烂了整座横波府,此后这位联手守株待兔的修士,以十数件法宝结阵,将力战不敌便想要远遁离去的刘志茂堵截擒拿,押解去往宫柳岛,章靥见机不妙,没有去送死,以青峡岛一条水底密道偷偷跑出,火速赶往石毫国,凭借那块供奉玉牌,找到了陈平安。
陈平安一言不发,听完章靥所有讲述后,这才问道:“刘老成是什么态度?”
章靥摇头道:“从那拨书简湖事后才晓得,原来几乎人人地仙的修士登上宫柳岛开始,到将我们岛主抓回宫柳岛,刘老成从未说过一个字,更没有见过一个书简湖本地修士。”
章靥感慨道:“虽然我恨极了刘老成,可是不得不承认,这才是一位上五境野修该有的手腕。”
陈平安说道:“现在的书简湖,应该有很多野修在肚子里,大骂刘老成是书简湖叛徒和大骊的一条走狗了吧。”
章靥笑容苦涩,“千余岛屿,数万野修,人人自顾不暇,差不多已经吓破了胆,估计现在只要一提到刘老成和苏高山,就会让人打哆嗦。”
章靥轻轻摇头,“书简湖所剩不多的那点脊梁和骨气,算是彻底完了。像早先那次凶险万分的精诚合作,合力斩杀外来元婴修士和金丹剑修,以后酒桌上是谈也不会谈了,刘老成,刘老贼!我真的无法想象,到底是多大的利益,才能够让刘老成如此作为,不惜出卖整座书简湖!朱弦府那个门房女子,红酥,当年正是我奉命外出,辛苦寻觅了小十年,才找到上任女子江湖君主的转世,将她带回青峡岛,故而我知道刘老成对于书简湖,并非像外界传闻那般淡漠无情。”
章靥神色惨淡,停步不前,蹲在河边,掬水洗脸,神色恍惚。
当下处境,比起当年最早与刘志茂在书简湖打拼,岛屿给一位地仙打得沉入湖底,似乎还要让章靥揪心和无奈。
年纪大了,难免心气就衰了。
尤其是章靥只剩下甲子光阴的寿命,便是想要玉石俱焚,他章靥舍得一身剐,可人家答应吗?动动一根手指头的事情,就能让他这个在书简湖还算上得了台面的龙门境修士,当场灰飞烟灭。
陈平安牵着那匹马,腰间刀剑错,淡然道:“刘老成这种人,只要下定决心返回书简湖,就肯定不会是为了一个江湖君主,当时他登上青峡岛打压顾璨和那条真龙后裔,不过是可有可无的障眼法罢了。事实上,有没有那次出手,你们书简湖所有野修,都只能等死,任人宰割。因为除了刘志茂,几乎没有人看到宝瓶洲大势的席卷而来,还以为书简湖能够置身事外,说不定还觉得外边的世道乱了才好,方便浑水摸鱼,就像这次石毫国战事,多少书简湖野修趁机渗透,相信不少人都吃了个肚圆肠肥,只不过没有想到才挣了一笔,就要给人抄了家,百年几百年的辛苦积攒,都不知道到底是为谁忙活。”
始终蹲在河边的章靥无奈道:“也不能全怪书简湖眼拙,说句难听的,除了我们青峡岛,还有敌对阵营的青冢、天姥岛,想要抱大骊铁骑的大腿,也得看人家乐不乐意伸一伸腿脚,也得看提着猪头能不能走得进庙门。”
陈平安点头道:“确实如此。”
章靥站起身,吐出一口浊气,“不过真要聪明,敢赌大的,早点来石毫国联系大骊铁骑,主动递交投名状,在某位将军那边混个熟脸就行,然后只要给大骊绿波亭谍子记录在册,如今就赚大发了,以后书简湖重新划分势力,少不了好处,那才是真正的肚圆肠肥,一本万利。我们青峡岛,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输就输在一直没能联系上苏高山,只停留在粒粟岛谭元仪那边。加上刘老成横插一脚,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陈平安皱眉深思,沉默片刻,疑惑问道:“章老前辈,你可知道咱们宝瓶洲,近